陆东城走后没几天，绣娘们突然集体罢工，柳渺希和王凤匆匆赶到凤来服装店，询问缘由。
现在是凤来最艰难的时候，可柳渺希纵然赔钱也没有拖欠过底下人的工资。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合作伙伴出走，竞争对手落井下石，倒真没想到连后院也起火了。
魏氏已经收拾好了行李，见到王凤也全然不是以前的毕恭毕敬。
“这还用说吗？谁不知道凤来服装店快倒闭了？”魏氏切了声，“现在不作打算，难道等你们发不出工资全家跟着喝西北风吗？”
王凤向来好脾气，对员工亲善，魏氏的态度却让她很难不冒火。凤来何曾短过任何人的一分钱，无论是效益好还是效益不好的时候？尤其是在这样的绝境，她们勒紧裤腰带都从没想过从工资里克扣。就算倒闭，小姐还发过话，卖了房也不能让下面的人白白辛苦。大家都要过日子。
王凤掌管凤来那么久，也培养出了老板气势。她一拍桌子：“你这是在跟谁说话？你不想干可以不干，通过正常程序解除聘用关系，你马上可以离开！但你煽动大家一起无缘无故罢工是什么意思？根据聘用书，你这样我可以扣下你本月的薪水。”
魏氏被王凤的架势一压，气焰瞬间下去不少。但想到她已经决定不在这干了，还用怕王凤？出钱的是大爷，但王凤已经不再是她的老板。想到天下第一庄开出的薪水，她又有了底气。三倍啊，这远远高出市场价格。换句话说，陆东城不惜一切代价要整垮凤来，他这么报价绝对违反按劳分配的原则。
“哎呀，还让不让人活了？你们都听见了，这人的心是有多黑啊，大家的血汗钱她都想着私吞。”魏氏耍起泼来，“平时我们就在这破地方制衣，从来没有嫌弃过什么。如今自己经营不善，就想用我们的辛苦钱填补空洞。”
“你……”王凤被魏氏的断章取义气得不轻，以前她怎么没看出来魏氏是这么个东西？那个每天她进店就会热情和她打招呼的大娘，她身体不适还会关心她，给她找偏方的大娘，到底去哪了？
王凤心寒道：“你mo良心说，我对你怎样？你儿子生病的时候，你预支工资也好，常常请假也好，我都给予最大力度的支持。我念你丈夫早逝，孤儿寡母不容易，有少给你家带吃的带喝的？”王凤自认为没有哪个老板可以做到这个地步，魏氏现在倒嫌弃起工作环境来了。
凤来毕竟是开业初期，绣工坊只是在后院临时搭起的一个简陋的蓬。但招工的时候就跟大家说得明明白白。哪个做生意的人起步的时候不苦？而且她承诺，有了基本的资金积累，立刻转换阵地。这件事她和柳渺希商量过很多次，以现在的店面大小本来就难以供给这么大的客流，扩张是迟早的。
魏氏脸一红，知道自己理亏，但是人往高处走是天经地义的：“又不是我逼着你给我的。”魏氏小声嘟囔。
王凤算是看清了魏氏的为人，和她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恶心。她转向其他绣娘：“你们怎么说？也要这个时候抛下凤来？”
绣娘面面相觑，跟着魏氏出来：“掌柜的对我们都很好，但是绣娘以计件来算提成，这几天活真的不多。而且魏大娘说了，她包我们薪水翻倍。我们……”
王凤急忙解释：“凤来不会倒。你们相信我，很快都会变好的……”
这时，一直旁观的柳渺希突然出声打断：“凤儿，不用拦她们。”
她走上前，双手负在后面：“凤来服装能走到今天不容易，要想走得更远，将来的路只会更曲折。我要的是能和我一起奋斗的员工，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走了的必定也不是我要的，那么我何必强留？”
柳渺希在绣娘中间来回踱步：“你们自己做决定，无论是走是留，我都尊重你们，薪水我一分不会少给。我就给留下来的人承诺一句，随着凤来的壮大，将来我一定会以千倍还之！”
绣娘们开始窃窃私语，周大娘第一个发声，表示愿意留下：“掌柜的和小姐一直对我很好，而且无功不受禄。魏大娘说的那份钱，我纵然拿到手，心里也不安。干了那么多年，绣娘值多少钱，还不知道吗？怕也不是长久之计。”
周大娘说完，又有几个绣娘站到了周大娘这一边：“在别的地方，没有那么多创新和自由，做不得开心，拿再多钱也没用。”
魏氏见势头不好，忙道：“她们现在说得好听，你们也信？还做大，先挨过这关再说吧。不是我们无情，我们总不能跟着她们一起饿死！”
柳渺希坐下来，拿出雇佣书：“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自己做决定。要走的，到这里结清账目，撕掉契约书，以后互不相干；要留下的，我柳渺希记的是你们那份情。”
绣娘们商量了又商量，最后陆陆续续走到柳渺希这儿的有一大半，只有少数选择和凤来一起并肩作战。
柳渺希没说什么，履行诺言，真的没说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半点的为难。蒋大娘也没少受过王凤和柳渺希的恩惠，心里愧疚，犹豫了很久还是拿了雇佣书，小声说了句“对不起”。柳渺希只是淡淡一笑，猜不透心中所想。
该走的都走了。柳渺希视线来回扫视，重新打量了这批留下的人。她要记住每一张脸孔，从此她们是朋友。
“有你们，我很幸运。”柳渺希没有感伤，只有感谢。
此事到此为止。但是之后凤来服装店上下展现出了异常的团结。没有布匹，绣娘们自发从家里，亲戚那里凑；没有大的供应商，王凤积极开拓，联系了很多新开的小布店。她就不信陆东城能全盘控制了整个行业。
虽然杯水车薪，但凤来奇迹般地又安然坚持了一段时间。
魏大娘时不时地回来炫耀，据说她们已经从天下第一庄拿到了第一笔薪水。她笑留下来的人傻，和钱过不去。蒋大娘跟在魏大娘后面，她还是不太敢面对王凤，每次都是低着头，但金钱填补了一切。虽说觉得魏大娘不厚道，但事实证明她们离开是对的。
柳渺希看着账本，因为大家的努力，凤来生意上的波动降低到了最小。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连她都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凤儿，凤来是不是真的要关门了？”柳渺希这几日因劳累憔悴了不少。
王凤安慰道：“小姐，你千万不要这么想。现在店铺不是好好的，你要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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