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也开口道:“巴君求见崇伯鲧大人,确有要事相商,且与崇伯鲧大人有关。请二位放心,我等绝不会惊扰崇伯鲧大人,感激他还来不及呢,只是说几句话而已,也想问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这两位红衣人正是丙赤和丁赤,他们离开西海上空后,果然主动来到这里为崇伯鲧护法,闻言便让开了去路。虎娃等人见到了崇伯鲧。
崇伯鲧端坐云端,闭目不言不动,只以神念道:“巴君远来,恕鲧不能起身相迎,请问你找我何事?”
少务不会神念,只能开口道:“我想请崇伯鲧大人收了神通!如今是冬季,正是下游江河水势最小、水位最低之时。此时放洪水下行,便是最佳时机。”
在崇伯鲧面前,少务没有解释自己为何会做出这个决定,想必仙家心念一转便能明白始末因由。少务为巴君以来,为一统巴原、治理巴国倾注了怎样的心血?如今竟然亲自开口请求崇伯鲧放洪水淹没巴原,其内心的感受恐怕只有自己知晓。
这位巴君在数月前便已两鬓斑白,此刻说出这番话,神情极力虽保持着镇定,但声音却忍不住在轻轻颤抖,整个人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众人在元神中听见了崇伯鲧的叹息之声:“你们以为我是不想放手吗?洪水太大,以我的修为法力,已催动息壤神珠到极致,无法再收起它。”
崇伯鲧解释了自己的处境,这是众人事先没有想到的。息壤神珠是天帝神器,被太昊天帝借虎娃之手抹掉了轩辕天帝的神魂烙印,崇伯鲧只来得及匆匆简单祭炼,将之化为山脉堵住洪水后,却收不起来了。
不仅息壤神珠收不起来,他还要催动法力维持,否则便是山崩地裂,而息壤神珠亦将被洪水冲走再难寻找。
少务愕然半晌,又开口问道:“崇伯鲧大人,您能永远堵住洪水吗?”
崇伯鲧答道:“当然不能,或许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八年,但总有坚持不住的那一天。我在这里坚持得越久,消耗便越大,再过一年半载,就连在中华各地治水的分化形神之身都将难以维持。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便是我自斩于此,仙家形神与山脉融为一体,息壤神珠便会永化山脉,我与息壤神珠皆不复存。巴君想求我这么做吗?”
少务:“当然不能!我来此就是想求您及早放手,若息壤神珠随波冲去,我也将尽一切力量助崇伯鲧大人寻回。您毕竟是中华治水之臣,若及早脱身,也能更好地率领中华各地民众治水。”
崇伯鲧终于睁开了眼睛,苦笑道:“你既这样说,也不枉我助你一回。我本也打算在冬季下游江河水位最低时放手,既然收不回息壤神珠,也只能如此了。我一直在等巴君来,就算巴君不来,再过几****也会派人去巴都城通知你,而巴君果然自己来了。我只问巴君一句,我一旦放手,你可知后果?”
少务咬了咬牙,在虚空中下拜道:“我很清楚,多谢崇伯鲧大人!”
虎娃神情微动,因为崇伯鲧的话中带有一道仙家神意,是单独说给虎娃听的,在场其他人并未察觉。崇伯鲧只要一放手,巴原上就会死一万三千多人,就是各地违反君令又返回危险区者。巴国虽无法准确地统计,但少务也大致心中有数。
巴国全境七十余座城廓,被各地仓师统计在册的人丁共有三十万多,还有很多人因为种种原因并未纳入官方统计,全加起来差不多有四十万。此番奉命迁移迁移的人口有十几万,但是从刚开始迁移直至现在,将被洪水吞没的地区从来都没有真正被清干净。
最初就有人悄悄留了下来,下界城迁移时也出过这种状况。后来又有人违反君令悄悄返回,到最后更是直接抗命组织起了一支支流寇和叛军。虎娃也听出了崇伯鲧深深的无奈之意,不仅是为这些人所选择的命运,更是为他自己所做出的选择。
崇伯鲧还问了虎娃一个问题,不是让虎娃回答,而是让虎娃自行掂量。已超脱轮回的真仙,若下界插手了人间的事情,就必然沾染缘法牵连,不再是超脱之身,所做的任何一个选择都是要自己去担当。
比如崇伯鲧一放手,立时就会死一万多人,这手是放还是不放?若崇伯鲧从来没有插手这件事,那么下游哪怕死十几万人,从缘法上与他也毫无牵连。可是既然他已经插手了,在这种时候再放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眼睁睁地亲手杀了这一万多人。
其实少务所做出的,也是同样的决定,但事情还是要由崇伯鲧来办。或许从冷静的旁观者角度,没有人会把这笔账算到崇伯鲧身上,但谁又能保证所有的世人都会这么想呢?
人们或许提出种种假设,比如崇伯鲧再坚持两个月,让少务再派人到巴原各地通知那一万多人洪水将至,命令他们都及时转移到安全地带,那么所有的人就都不会死了。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为何没有那么做呢?
而人们往往只会提出种种假设,却难以真正去考虑这些假设的可行性。那些人已经违反了国君的命令,难道这次就会听从国君的命令吗?再将巨大的精力消耗在这等事情上,各地城廓恐怕也承受不起。同样的事情国君已经做过了,结果也已经看到了,为何还要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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