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新冰公子的家门,并没有上轿,而是一路走回去。憋在晖琢家这么多的时日,尽是一肚子的心火。如今仰起头来,但见,月如弯钩,那么斜斜地缀在天边,很是诗情画意,心情也开通了不少。
如此,经风一吹,倒果真觉得是真真的去了三分的乏累,整个人都变得顺遂自然了。脚步迈迈得平平整整,放落在青石子的路面上,好像是第一次在这个地方落平了心事,而后,又那么忽然地散尽了心事,这世上好像真的不需要再墨守成规,至于有些人的心智狂迷,不过是烦物障眼。
今夜的我好像有些不同,好像是第一次耽于一些事情的不断追问,我偏过头,对步履悠闲的晖琢说,夫君,新冰公子当真无事?那先时,又为何起病是那般的激烈。我嗫嚅出了这两个长句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看着他。
这个夫君二字着实有些拗口。
他的目光瞧过来,这么长时间里只有这一次,我似乎能看得清他内心中深蕴的忧伤。而那些长久以来,用来将这些忧伤掩盖的东西,都一时挥尽,不知去向。这样的一双眼睛分外的漂亮。这么着看来,他从前应该是一个好孩子,只是长大后……我为难地摸了摸鼻子。当然,做坏人做得长久也许会有一些烦闷,难免要做一些好事来排遣一、二。
好像就是因为经了新冰公子的这一场事,我不想再喊他倒霉公子了。若将那原因纠结起来,估计是怕他将自己身上的倒霉气息过袭给了新冰公子那可就糟了。他自己命硬当然不怕,新冰公子本已经那样了,若是再沾上了一些这样、那样的不吉利的话。可是不太好。
我想了半天,便将自己不叫他倒霉公子那坏名字的原因都找到了。
他本来也是再瞧月色想着什么的,听到我问他的话,便慢慢转过头来,与那个转头的动作的同时,他垂下眼帘来瞧了我一眼,心病才最折人心神。旷日持久之间也易吞人性命。所幸,如今他倒像是解开了。
他说的这话说得很是神奇,我很是诧异,那么重的心病。这一下子便就解开了?我觉得。一定是他那爱张狂的臭毛病又犯了。如此的绞尽脑汁。只是想将他自己说得玄乎其玄,就凭他说的那几句话,那位公子就能由危转安?整件事不过是一桩实实在在的凑巧。现下他乐得捡了这个便宜。我不揭发他就是。我之所以不揭发他,也是因为他那样的一颗仁义之心。
他听了我的问语,轻轻叹息一声。夜色如水之间,这声叹息如一道水波在夜色中长长穿过,很是引人心惊。这倒是不常见,他这样的习武之人,都是铁石的心肠,将生死当作是常事,从来杀伐立断,不大走心的。见今却果真有些不同。难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我保证,他是没有喝过酒的。叹息湮灭的尽头,便是世间的从来无变的繁华,车如流水,马如龙,一一袭过夜色又淹没在夜色尽头。
虽已经到了掌灯时分,街上的人们成群结队,欢声笑语地还很有兴致。只因着这几天近临皇上的寿诞之日,否则最近的长安可是常常要宵禁的。也正是由着之前总是宵禁,如今这样一放开,便是游人如织,通宵的灯火商市。我们来时坐的是轿,现下却是很随意地在步行。也亏得是步行,否则还真不知道能否行得动今夜的这般闹市。
我之所以能够以一个已亡人的身份,如此放心大胆地行在路上,只因灯火再亮也总有些阴影,终归不大容易瞧清人的长相,况且我脸上还覆着半纱。他那声叹息过后半天,才说了四个字,大道至简。算做是予了我一个新回答。
这回答着实简洁明快,我觉得还挺对的。这个世上的事情就是这般奇怪陆离,造成越严重结果的事情,其实只需要很容易的一个步骤来将其完成。就像是我,总想着,将青丝绾正嫁给自己所爱之人,只是这世间,不知是否有那样一个人,只为我一人而等候,远隔关山几万重仍然心心相念。
今夜心情甚是迷乱。好似忽喜忽忧的,一直都拿不定个主意。脚下的步子却是一直未停,就如同要信马由缰,只将这一生全都拿来放纵。
这么一直走着,晖琢倒是未产生即刻回家的意思。
转过一条大街时,他带我上了旁边的酒仙楼。似乎每逢这样的场景时,总会一座楼这样适时地出现在我们的剧情里。好在每一次我们都觉得那里酒不错。
我随他慢慢爬上高梯,木质梯板的声音闷闷响起一个连串,向下一望,果然是好高的一座楼。我们犹如将身子置在半空中一样,我有些头晕,腰上发出一个力量,顿时站稳了一些。原来是晖琢轻轻在我腰间扶了一下,轻飘飘地嘱了我半句,小心。
我讷讷点了个头。觉得腰间有些火烫透心。
他对这里很是熟悉,想来也是常客,挑了一个包间,我们清清静静坐在里面喝酒,时光仿佛一下就变成了淡然无碍的样子。
可是,我却并不能真的无碍,对他,我还是有好多好多的疑虑在的。
那小二其人极是伶俐,嘴儿甜快,几句话之间,便将这里的新酒夸得天花乱坠。晖琢听了,摇扇一笑,要上了一壶他口中的新酒,又点了他们的招牌菜品才让他退了。那小二退下,不长的时间便送来了热茶。晖琢微饮了一些漱了漱口便吐了出去。我早猜到了,他不会喝这里的茶。如此对坐甚为的无趣。这人一清净起来,好像很是无为。此时,他早恢复了从前看不透的样子,便是笑意,都让人微微觉得有些吊胆。
我走到靠窗处,随手轻轻将窗挥开,吱呀一声轻响过后,半个长安就着灯火通明之间的透照,形状清楚地落在我一双目中。有明有暗的方广范围内,规整有序的是一个格一个格子的方块形状的坊间街市。这里便是他们从前说的大业城?此时,虽在夜色笼罩之下,然,就着皇上的吉日,东西两市屏了日落前三刻闭市的旧习,到了这个时辰,仍然皆都是热火朝天,不夜天的景像,人来人往,仿佛已经是万人空巷,全聚到了这朱雀大街上来了。
我一时将自己也看进这十万繁华当中,似乎是想着些什么,又似乎是什么都没有想。这一刻只将一切都那爆粗地待着,倒是觉得心上闲上了三分,很是舒服。怪不得人们都说是难得糊涂,也是自有那般的道理在的。
直到,他在我身后唤我也去饮一杯,我才微微颌首,转过身走了回去,坐在他对面。那酒烫得半温,正在可饮之时,我将杯子举放到唇边淡啜了一口,酒香甚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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