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人听见外头有响动,便循声来看,这一瞅,自家大少爷正站在大门口与顾家三子僵持着,故而出来打了个圆场。大少爷,您可回来了,夫人叫您过去呢。
赵皓一听,知道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清咳了两声,两手负于身后,脚下官靴一点,就要往台阶之上走去。待到石级之上,似想起来什么似的,声音飘忽难以捉摸,既然玉娘是来拜见父亲母亲的,就随为兄一道去吧。
停下脚步,站在赵府门口,等着顾玉儿上前。顾乐快走两步,扯住了顾玉儿的袖口,摇了摇头,一双大眼忽闪忽闪,分明是阿姐你莫要去,去了也是平白被人欺侮的意思。顾秀儿则不同,她仔细端详了赵皓一次,心道这赵家大少爷模样倒是不错。
赵家富庶了几代,有些根基,是故比一般人家要讲究些。赵皓喜着青衫,身材精壮魁梧,头上赤金冠束发,一张脸虽然略显黝黑,倒是棱角分明的,两道剑眉如飞星入鬓,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高鼻薄唇,是个薄情寡性、风流不羁的样子。
顾玉儿看了看顾乐,脚下却是没有动,思量了片刻,轻轻拍了拍顾乐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不着痕迹的移了移位置,脚下一顿,往赵皓方向走去。
顾乐见自己劝服不了大姐,向秀儿投去求助的目光。秀儿微微一笑,一把扯过顾乐,含糊道,走,小六,咱跟大姐一块去看望伯父伯母。
顾乐也怕顾玉儿去了赵家受气,因而紧紧跟着先头两人,秀儿一双杏眼四处逡巡赵府的宅院布置。此处亭台楼阁甚多,若没有赵皓领着,几人定是找不着赵府后宅在哪儿的。秀儿心道,这一个小小的卖花椒面儿起家的举人家里,就能用得起上百仆从,坐拥千顷田地了?雍国上下有举人资格的读书人不下万名,人人都似赵家这般阔绰不成。顾继宗也是举人,还是今科前十名的举人,顾家穷的个叮当响,与赵家相比,真是云泥之别。
心里又打起了小算盘,不知道此时雍国除了像花椒面儿这样的作料,有没有其他的香料。香料生意是小本经营,算来柿饼过季之后,投些本钱在香料上面,是有赚头的。然而,这以后香料生意的进货渠道,买卖双方,都要看今天顾玉儿与赵家这一仗是谁能站得上风。若是落得下风,以后便是有天大的好主意,赵家也不会放给自个儿来做。然而赵家的行事做派实在势利,便是有好的香料点子,顾秀儿也不愿透露给他们。想了想,还是今天帮顾玉儿挣回一个脸面要紧。在商言商,在私言私。
顾乐自是不知道自家二姐脑袋里已经盘算了几个小周天,他一口刚换下的乳牙紧紧咬着,身子硬是挺了起来,一双小拳头捏得紧紧的。
走在最前边的顾玉儿,则一直低着头沉吟不语,也没听进去赵皓在一旁胡乱介绍着赵府的宅院布置,什么岭州的牡丹,蒲州的月季,顾玉儿均无暇顾及,想到等一下要面对赵夫人,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打着鼓。
不大会儿功夫,几人便来到赵举人夫妇居住的听涛院,丫鬟紫桃正巧掀门帘子出来倒水,一见赵皓,脸上立时堆了笑,一双大眼也蓄满了柔情,完全不似平日里那般盛气凌人的模样,张口含羞带怯的叫了声,大少爷。
赵皓微微颔首,似没看见她一般,亲自打了帘子请顾家几个进去。紫桃一时没缓过神儿来,待几人都进了屋,她才惊觉,羞愤的一脚狠狠跺在地上,把小腿都跺麻了,匆匆倒了水,就往屋里去。
顾秀儿是最后一个进去的,踏进门槛儿之前,她特意回首看了紫桃一眼,这丫头身量娇小,眉清目秀,却隐隐透着一股子戾气。不知为何,秀儿打了个寒颤,似乎觉得,这以后离这个紫桃姑娘,势必要敬而远之的好。
进了里屋,赵夫人房中点的是百合香薰,香味馥郁,闻得顾秀儿有些头脑发胀。赵夫人乐氏正斜靠在炕床上,任几个丫头伺候。
赵夫人年约四十,保养得当,看着不过三十左右。容长脸儿,柳叶眉,眼睛狭长,与赵皓有八分相似。赵夫人头不抬眼不睁的,吸着烟,清了清嗓子,混小子,舍得回来了?
赵皓略尴尬,搔了搔头,支吾道,昨个儿应酬,吃酒吃得晚了,怕惊扰了父母亲休息,便在那边儿睡了。
赵夫人仍是没有抬头,似乎对这屋里陌生的脚步声一点儿也不感兴趣,顾秀儿立在一旁,细细的打量着赵夫人。赵皓环顾了顾家三子,开口道,这不,刚回来就在大门口儿遇见玉娘、秀娘,乐哥儿。
赵夫人微抬了头,一双眼像盯紧了猎物的豹子一般,狠狠的打量着顾玉儿,并未看顾家其他两人。秀儿让她的目光吓了一跳,虽然赵皓同其母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是赵皓的目光温和,赵夫人的目光狠辣多了。
顾玉儿也许早就知道这一点,因此并未抬头与赵夫人对视,只微微福了一福,侄女玉娘携弟妹来给世伯、伯母请安。
赵夫人似乎没听见顾玉儿的话,一手扶着炕床坐起了身,手里执着一柄白玉的烟枪,这烟呐,还得说是城里老字号荣吉堂的滋味好。那些新开张的,徒有些噱头而已,都是禁不起琢磨的,就是下贱的货色,到底还是给那些下贱人去抽。
看似不经意地一句,实则是指桑骂槐。顾玉儿闻言身子一顿,便是一旁站着的赵皓,此刻也拉不下脸了。自己还想在久不见面的玉娘跟前儿得个脸儿,赵夫人这话听着这么埋汰人。赵皓刚想开口打个圆场,却听见一清冽女声,似泉水叮咚,直入人心。
夫人说的是。这烟实有三六九等之分。然而此物久用成瘾,将整日靡靡,终成废人。实为最下贱不过之物。下贱之中又有最下贱,较为下贱,颇下贱,想来夫人深谙此道,对此等下贱之物了若指掌。我等才疏学浅,定是不如夫人这般下贱。
虽说这话骂的是自己娘,但赵皓心中竟隐隐有些佩服,转头一看,秀儿不知何时找了个座儿,又寻了杯上好的云山雪雾,正悠然自得的喝着。因其身量尚小,坐在高凳上,双脚离地面约有一寸。这骂人的话从她一个小姑娘嘴里讲出来,一半是童言无忌,若听者有心,倒是自损颜面了。
赵夫人则明显是听进心了,此刻面容涨红发紫,本来一个雍容美人儿,也失了颜色,倍显老态。一双涂了鲜红丹蔻的指甲扎进了给她捶腿的小丫鬟的手心,那小丫鬟吃痛,憋不住泪水,低低啜泣起来,赵夫人却趁机发威。
一个两个有人生没人教的下贱胚子。来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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