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阑听雨恐花睡,惜花人品雪酿茗第(1/2)页
今夜格外闷热,似乎要有一场大雨。秋清和秋月伺候我梳洗完,我便让她们去歇息了。我拢拢薄蝉翼色的蜀纱单衣,这是宁邺王下午差人送来的,说是穿在身上,薄若蝉翼,甚是解暑热。推门而出,门外还有月色,只是一弯缺月挂在云捎,半掩着,似有似无,透着银色的晕。池上一阵凉风拂来,心下很是惬意。看这夜景,我唤琼奴,琼奴走出屋,看我脸上的神色,问道:“小姐,可是要取了琴来?”娘留下的那把琴在大火中被烧了,来到建邺后,我又花银子买了一把,虽比不上原先的,却也是上好的琴,这次来我也带着的。
我摇摇头道:“一时也想不出弹什么曲子。”突然一想,又对她道:“你去把笛子取了来,也不知道可否带来了。”琼奴听得我说笛子,微微一愣神,见我看着她,微红着脸回身去取了。这笛子是安生的,他虽是武夫,却也会些乐律,最擅长的便是笛子。我曾经央他教过我,后来他便把这把笛子送给了我。我一直收着,也不知这次仓促有没有带着。
虫儿鸣,满眼众芳竞纷华。不一会,琼奴取了支紫竹笛来,我接过,抬眼看月,光华洒落在脸颊。我深吸一口气,吹奏起来。吹的是安生家乡的小调,安生是杭州人,婉约水乡,连小调也分外柔情。
“陌上草青青,牧童驾牛归。斜看夕阳,落花飞。”
曲音婉转,时而似红霞漫天,时而似落花飞舞。衬着这朦胧月色,我只听得这曲,万籁俱静,旁的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曲毕,我回头,见琼奴矜着泪,仰望天空,口中喃喃道:“小姐,你说安生哥现在在做什么呢?”说着,一滴泪落。
我掏出绢子,替她拭了。我朝她一笑,安慰道:“你想着,现在抬头,还能同看着这天上的月亮,便不觉得难受了。”
她看着我,问道:“他,他会看吗?”
我扶她起身,道:“会的。”抬头,那弯银钩从云中探出身来。娘,你也会看着今晚月亮的,对吗?
后半夜,天降倾盆大雨,我被雨声惊醒,了无睡意。打开窗扉,一阵湿热夹杂着风和雨滴扑面而来,我把身上的衣服裹了裹,窗外雨声渐大,我想起早时看到的惠兰花,这一场劲风骤雨过后,怕是花颜残败了吧。想到那素雅馨淡的花朵,心生怜惜,我欲唤起琼奴,想取几把油纸伞替它们遮遮雨。不过马上又转了心思,笑自己痴,再娇艳的花朵确是经不起这雨打而落的宿命,花开花败本就由天,我又何苦徒劳呢?即便我今夜帮它们遮风挡雨,来日不也还是要凋零成泥吗?
我点灯研墨,铺开桃花笺,蘸墨写道:“小楼闲窗春色深。重帘未卷影沈沈。倚楼无语理瑶琴。远岫出云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阴。梨花欲谢恐难禁。”
心中怀了心事,所以第二日早起后,便想让琼奴她们一齐陪我去了斋中。我欲先把昨夜写的词给收起来,行到案旁,却不见了。我心想可能是昨夜风大,关窗时不小心吹落到地下,给秋清和秋月收走了。
出乎意料的是,那一片惠兰花并不像我预料的那样草枯花败,反是经过了一场雨后,开的更为娇艳了,我心中甚是欣喜。而宁邺王正坐在一旁的白玉石桌旁,桌上摆着套茶具。众人见过礼,只听得宁邺王笑道:“梨花欲谢恐难禁。是易安居士的浣溪沙。”
我知道,我昨夜写的词稿定是给他拿了去。只摇了摇手中的团扇,道:“是。”
他笑道:“我可不想你‘意难禁’,昨夜我已命人来照看这些惠兰花了。”
我施礼道:“多谢王爷。”
他不说话,把玩着手上的浅绿色荷包,半晌,对我说道:“笛子吹得不错。”
我一愣,马上明白过来,戏笑道:“王爷喜欢听壁角吗?”
他听我嘲弄他,道:“那倒不是,只是不忍打扰那意境。”
说着他朝我招手,我走上前,他道:“坐。”我依言坐下,他朝我笑道:“今日无事,不知小姐可否与我一同品茶。”
我见他兴致不错,道:“王爷有如此雅兴,恭敬不如从命。”
他听我这么说,便把桌上一个银器茶罐递与我,我打开来,细细一嗅,赞道:“香气醇厚,茶气中略带淡淡酒香。却是好茶。”
他闭目养神,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茶?”
我虽是品过不少珍茗,却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茶,遂道:“不知。”
他睁开眼,朝我道:“竟也有你不知的时候,不过也难怪,这茶是福建都督刚刚差人送来的。名唤雪酿。”
我听他说着,口中道:“雪酿?”
他点点头道:“这雪酿茶产自福建行省和江北行省交界的巫兰山山谷中,那里有一片野生茶林,茶树上是一片悬崖,悬崖上又几株桃树,因那山崖险峻,所以那桃便无人采摘,每到花落果熟那树上的桃子就掉落到山谷的茶林里,这样年复一年,加上谷中气温较外面要寒些,所以这百年来积下的桃子就没有变质腐坏,而是酿成了酒,渗到这茶树根里面去了。你道这茶有酒香,便就是这个缘故。”
我听了恍然大悟,可是还有不解,于是问道:“既然此茶生在峭壁之下的山谷中,那又是如何采摘来的呢?”
他放下手中的荷包,道:“这山中有专门训猴的山民,每年清明前,他们便让训练过的猴子爬下山崖替他们采摘雪酿。”
我点头道:“那悬崖陡峭,必定很是危险。”
宁邺王听了我的话,突然转头看向我,口中道:“峭壁对善于攀岩的猴子来说,并不难,但那山谷中有一种巨鸟,最喜在峭壁上叼食猴子,所以采摘雪酿,每次都会有猴子伤亡。山民们视猴如命,但为了采摘雪酿,却也不得不暂时放下它们的安危,只是为了能够得到更宝贵的东西。”
我听得他话里的深意,朝他笑笑,道:“如此珍品,是我有福了。”
我起身浣手,用苏锦擦干。接过秋月手中灌有热水的水壶,将桌上茶具一一清洗。待洗净,我取出雪酿,用竹勺点出些许,放入黄杨木根雕的茶壶中。我问秋清道:“可有积年的雪水?”她一笑,道:“姑娘手中的便是积年雪水煮沸了的,这水还是王爷在梅瓣上收的,埋在梅树下有三年了。”我微微一笑,他倒也是个风雅之士。把手中雕桃枝的桃木水壶中的水缓缓灌入茶壶中,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弥漫而出,但这第一道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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