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之内眼下还没有人,但是雅间里的大圆桌之上,却已经放着两盏清茶,腾着热气。傅春儿探头去闻了闻,只觉得较之前两天在震丰园吃到的茶是要好上太多了。
“怎么样,这茶?”身后有个人推门进来,却是个男子的声音。
“仇爷?”傅春儿又惊又喜,她突然明白了,原来仇小胡子才是老曹背后的那位“长辈”,他不是在帮里被叫做“小爷叔”么?
“我可是守信过来广陵城开铺子了,小丫头,你要几成干股都可以,但是一定要帮我做几样上好的点心!”仇小胡子笑嘻嘻地进来,坐到了傅春儿的对面,也端起杯子,饮了口茶,说:“这茶不错。小丫头,你不是上回提过安徽的魁针与江苏的龙井么?再过几日等新茶上了,你记得提醒一下老曹,我们漕帮,别的不一定做得到,兄弟们各省之间带些货品,倒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傅春儿低下头去喝了口茶,心想:果然是漕帮。
仇小胡子看了看傅春儿,又说:“小丫头,前几日你家铺子出事,把你给吓坏了吧!”
可不是么,傅春儿回头想想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眼圈微微有点红,点了点头,心道自己出来做小本生意就是这般不好,本小利薄,扛不住事儿,眼下若是真能与此人合伙,风险怕是真的要小了好多。仇小胡子见她的样子,心中便涌起几分怜惜。可是咳了几声之后,还是严肃地说:“在广陵开的这家铺子,本钱是帮中出了大头,我自己出了小头。小丫头,你可千万不能把这铺子搞砸了,让我在帮中丢人啊!”
“这个自然,”傅春儿重重地点头,又说。“仇爷,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其实不想占那么多干股的……”
“么得事,”小胡子只说,“你其实是想看看老曹背后到底是谁吧!才两成干股,我原以为你会有魄力再多要点的。”他嘻嘻笑道:“两成就两成,这个我还是做得了主的。给你的干股多一些,你也会多上点心是不是?”
傅春儿听了这话,笑逐颜开。她终于可以在这个时空里大展一番拳脚了,最开心的是,还是用的别人的本钱。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么?她站起身。朝小胡子深深一躬,道:“这次仇爷援手之恩,大恩不言谢,我一定会好好用心,来回报仇爷的。”
仇小胡子大手一挥,说:“我会吩咐老曹。店里的大小事务决定权在你,外头的事务由他来跑。不过老曹在不少地方都开过食肆,他要是说得有道理,你也不妨听听。主意你自己拿就是了。回头你就和你爹娘说一声,就说要看着你家这两成干股。每日多来铺子里跑跑便是。”
傅春儿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有一件事,我还不曾问过老曹,这间铺子,你打算开成什么?馆子?点心铺子?还是什么?名号想好了没有?”
傅春儿吃了一惊,说:“这个也可以由我来定?”
小胡子笑道:“当然了,刚才爷都说了,你以为爷会说话不算话不成?”他将茶杯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道:“但是爷听听你的想法总是可以的吧!”
傅春儿去拜见曹家老太太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便自己从里面雅间出来,找到傅老实与老曹,对老曹说:“曹伯伯,老太太说家中还有事,要回去了,请你过去呢——”
老曹闻言大喜,便朝傅家父女拱了拱手,“傅兄弟,傅侄女,我自去照顾我们家老太太了,铺子的事情,想必‘老太太’已经跟傅姑娘说过了,曹某人明日再来与傅兄弟相商。”说毕匆匆而去。
当晚傅春儿在家中详细陈说了一遍,傅老实与杨氏两个,听说“曹家老太太”竟尔同意了自家要占两成干股的提议,都是有些吃惊,傅老实二话没说,便答应了由傅春儿经常去铺子里看看的请求。
傅春儿说到最后,有些犹豫地对傅老实与杨氏说:“新铺子的名字曹家老太太已经定下来了。只是老太太还没有想好后面是’花局’还是’茶社’两个字。”
杨氏瞥了一眼傅春儿,说:“还是茶社比较妥当吧。”她掩住了没说出来的话是,“花局”难免令人遐思无限,从此花想到彼“花”。广陵城中做这种营生的实在也不算少,要是真让人误会,可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杨氏接着又问:“那茶社的字号呢,定下来没有?”
“富春茶社——”傅春儿脆生生地答道,接着蹭到杨氏身前,撒娇卖好地对杨氏说:“春儿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人家老太太就说好,说是挺吉祥大气的,一定要使这个名儿。人家老太太大约是不知道春儿也叫这个名字嘛!”
她说的确实是实情,这个名号一报出来,仇小胡子也拍案称好。然而傅春儿自己却犹豫了,前世里的那个“富春茶社”实在是盛名在外,她自己就这么红果果地顺手牵羊拿过来用,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胡子见傅春儿犹豫,便开口相询,说:“怎么,小丫头,这么响亮的名号,你还舍不得用不成?哦,我知道了,这个字号,重了你的名字了吧!”
傅春儿一怔,但想仇小胡子总有办法打听到自己名字的,知道也不稀奇。小胡子打了个哈哈说:“小姑娘就是小姑娘,总不能跟仇某这个老粗相比。只是,小姑娘,这名号都已经被你想出来了,你不轰轰烈烈地将它做成个百年名店,世代传承,不是也太过对不起这个字号了?”
也对,傅春儿被仇小胡子这么一说,胸中豪气陡升——偌大的广陵城,如果缺了富春茶社,是不是才真的是憾事一件呢?
见到傅春儿面上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仇小胡子面上的小胡子一耸一耸,眼中流露出赞赏的神色。
回想到这里,傅春儿便热切地望着杨氏,看她怎么说。杨氏这回却没有固执己见,说:“既然不是咱家自己开的铺子,真的重了名号也没什么。这字号原是挺好的,咱今日拦得下行曹的,明日也拦不下姓王的姓赵的——”杨氏说着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傅春儿,而傅春儿则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只是,春儿,你莫要将开茶社这件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这回虽然不是咱们家自己的本钱,但是人家于我们傅家有大恩,还送了两成的干股在里面……”杨氏说到这里,忍不住抚了抚太阳穴,似乎有点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有点晕的感觉,“春儿,人家的事情你可千万要想对咱家自己的事情一样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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