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娘听了傅春儿的话,面上突然多了几分决然之色。她的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可就是不曾掉下来。她待周遭稍稍安静了些,走到傅老实面前,朝他深深一躬,说:“傅叔,今日扰了你家铺子的生意,真是万分对不住,翠娘给您赔不是了。翠娘本是一介微贱不详之身,万万不能连累了傅叔和傅家妹妹。日后,翠娘不会再过来这间铺子。”
翠娘的声音里透着不舍,但是语气却是决然的,似乎不可更改。傅春儿听了大急,转头去看沈舟。沈舟却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不在铺子外面,竟没有听见翠娘这句话。
接着她转过身,对着围观的众人,大声道:“诸位街坊邻里,请给翠娘做个见证——”
“这位是以前那个崔氏翠娘的娘,当日她要将翠娘卖给他人做小,翠娘不愿,因此翠娘自付聘金,从此与崔家一刀两断,再无干系。翠娘无论将来是否改嫁他人,都与此名妇人无干!”
“说得对,这般没良心的妇人,还认作娘做甚!”人群中有人大声这么说,但也有不少人低声议论,认为翠娘虽然可怜可敬,但是毕竟所作所为与此时此地的礼法孝道不合。
“至于江家,娘说得对,江家确实是在我最走投无路的时候帮扶了我一把,这番恩情,翠娘绝对不会忘的。”她说着,看向江氏。江氏听闻此言,颇有几分羞愧地低下头去,心中暗悔不该听信崔氏挑唆,好好一个媳妇,怕是平白就生出离心来了。
翠娘说着,深吸一口气,身子仿佛想转过来,可是还是忍住了。“翠娘起誓,今生无论发生什么变故。都会尽翠娘所能,侍奉江家翁姑。”她说着,举起右手中一柄小刀,将长辫上长长的一截头发,一刀都削了下来。
江氏见了,显出十二分感动之色,道:“好媳妇——”
翠娘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翠娘既已起誓,娘好歹可以放心了。只是——”她扭头看了一眼傅春儿。眼中露出些感激之色,口中说:“常言道,再嫁从身,翠娘往后怎么过,翠娘希望自己来掌握。”一句话便将江氏的话呛了回去。
说毕,翠娘向傅老实郑重告辞作别,接着拨开人群,朝埂子街的另一头走了。人群议论了一会儿,便渐渐散去。不少人离去之前都啐了一口崔氏,毕竟在整件事情当中。崔氏是最做恶人的一个。崔氏灰溜溜的,又回头去与江氏搭话,道:“老姐姐,你看看,这丫头分明就是起了异心了……”
还未等崔氏把话说完。江氏就已经厌恶地别过脸去,道:“刚才已经分说清楚了,翠娘与你家无干。不管她将来如何,她现下都是我家儿媳妇。”她是不敢再冒险与崔氏再有什么勾连,那就是将翠娘这个唯一能干的壮劳力生生往家外面推了。江氏说到这里,甩了甩袖子便走。崔氏自己无趣,又站在傅家铺子外面骂了一会儿,直到傅春儿手托一块板砖追了出来,眼见那板砖就要往崔氏头脸上拍过去。崔氏吓得尖叫一声,连忙沿着埂子街另一边落荒而逃。还没有离去的几位街坊见了,纷纷拍手叫好。
赶走了崔家的恶婆娘,傅春儿便急急地到灶下去寻沈舟,将他刚才错过的翠娘所说一番话,一五一十都说与沈舟。
沈舟听了,蹭地站了起来,就往铺子外面走。“沈大哥,你去哪里?”傅春儿跟在后面问道。
“翠娘是朝哪个方向去的?”沈舟沉声问。傅春儿为他指了方向,沈舟便匆匆地追过去了。傅春儿见沈舟去得远了,这才慢慢地走回到灶间,这才觉出一股浓浓的老姜味道。她看了看灶上正煲着一小锅浓浓的姜汤,想必是沈舟怕翠娘大冷天淋了凉水之后会生病,因此才回到铺子里为她熬了这么一锅姜汤。
“原来沈大哥心中是装了翠娘姐姐的啊!”傅春儿不禁这样想,当然可能是因为沈舟生性沉默寡言,不善表达,因此翠娘才会觉得他没有任何表示,以为沈舟无心,渐渐地她自己的心便也淡了。因此,翠娘今日才说出了“再也不来傅家铺子”这样的话。傅春儿想想便觉得难受,翠娘将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该是有多伤心啊!好在沈舟追了出去。傅春儿在心中暗暗祷祝,希望这两个人说说清楚,不要好好的互有好感的一对人儿,因为什么误会而错失了彼此。
可是,过了很久,沈舟才回到铺子里。傅老实是过来人,看了看沈舟的脸色,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傅老实拉着沈舟去后院说了几句话。傅春儿一人留在灶间里,心中也觉得事情不妙。可是她见沈舟的脸色阴沉得令人难受,自认识这人以来,竟从未见过他是这么一番神色。过了一会儿,傅老实与沈舟两人回来,沈舟似乎已经恢复了常态,接手在铺子里忙着。而傅春儿想了想,还是将问话憋了回去,打算哪天有机会还是自己跑一趟震丰园,从翠娘那边再探探口风。
得到铺子打烊,傅春儿随着傅老实一同家去。她实在忍不住,便问傅老实,沈舟与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傅老实叹了一口气,道:“两个都是实诚人儿啊!小沈今日与我说,翠娘不会再来咱们家铺子帮手,而他们往后都不会再来往了。大约是今日翠娘家里人这么一闹,他们觉得不好影响咱家铺子的营生,才断了这来往的念头,免得带累了咱家的名声。”傅春儿想了想觉得也是,一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想到这里,她看看离家已近,赶紧拉着傅老实的衣袖,紧张地说:“爹,今天的事情,千万不要告诉娘!”
“为什么?”傅老实问。
“要是娘知道了肯定会生气,我在铺子跟前又是打人嘴巴子,又是拍砖的。要是娘听说了,一定又会在我耳边叨几天,’你还要嫁人的,你还要嫁人的’,这样。”傅春儿一脸无辜地说。
傅老实笑了笑,但是却没有答应傅春儿。因为如果杨氏问起,他是一定会毫无保留地告诉杨氏的。
果不其然,到了晚间,傅老实一脸抱歉地将傅春儿叫到了杨氏房里。杨氏手里拿着一柄长长的“戒尺”,唉,其实也不是戒尺,应该是杨氏裁衣时所用的木尺。这几个月杨氏一人闷在家中,已经做了不少小襁褓小衣服了。
“春儿,你知道错了么!”
“是,知道了娘!”傅春儿摆出一副百分之百认罪的态度。
“真知道了么?”杨氏淡淡地说。
“真知道了!”
这句话听在耳中,杨氏一个没忍住,教训的话如果开闸的水一般一股脑都涌了出来,“跟你说了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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