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张定远一听这悲凄的哭声,心中立时升起一股寒意。
“难道……”
他象疯虎般冲了过去,一把拖住老太婆的衣领,摇撼问道:“玲妹妹怎样了?”
老太婆呜咽地站了起来,拨开定远的手臂,恨声道:“你别神气,我老婆子打不过你,只好带你去让玲儿自己报仇了。”
说完话,一步步从小山下一道石谷走去。
张定远惊疑参半,逐步随影地跟着老太婆,在石谷中一连转了四个弯曲,进入了一个极其宽广的园林。
园林布置的十分雅致,内中什么样的花树都有,数不清的飞鸟,在园林中穿梭鸣叫,简直象进入了世外桃园。
园林尽头,背山筑着一排整齐的房舍,里面静悄悄的,似乎并没有人。
老太婆把张定远带到最右边一间房舍的门口,把那轻掩的门扉推开,对定远道:“你进去吧!”
张定远闪步进门,顿时大吃一惊,浑身的毛发,在刹那间全都竖立起来。
只见那小小房屋内,素帷低垂,白烛高烧,阵阵香烟袅绕,一派肃杀之气,竟然设着一座灵堂。
供桌正中,竖立一个牌位,上写着:“烈女梅玲灵位”。牌位之前,摆着四碟素果,看来冷冷清清,另有一股渗人的悲凄意味。
“梅玲妹妹”
一声惨厉的嚎叫,从定远哽咽的喉头冲了出来,他一个跌撞的身躯,已踉跄扑到供桌前,噗地跪倒地下,紧抱着一只桌腿,放声大哭起来……
“哦……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梅玲妹妹,你……你……你不能死呀……”
声嘶力竭的一声哭叫,耗尽了张定远全部的真气,他那抱桌腿的身躯,突然一阵痉挛,哭声叹止间,竟自昏绝过去。
等张定远醒转之时,发觉自己坐在灵帷边一张木椅之中。
那银发老太婆,巍巍站在他身前。
老太婆脸带浓煞,悲声叫道:“张定远,你害死了玲儿,你害得她好苦!”
张定远惨然问道:“她是怎样死的?”
老太婆厉叫道:“她是自杀而死的,畜生,你知道吗?她是被你害得自杀而死的!你……
你……你还她的命来!”
猛然俯身,狠狠捏住定远咽喉。
张定远低吼一声,挥臂挣脱了老太婆的掌握,突然站起身来,摇摇摆摆冲进灵帷之后。
灵帷后面,光线阴暗,正中停放着一具朱漆闪光的棺木,定远一下就扑伏到棺木之上,不断放声大哭……
那悲惨的哭声,震撼了整个灵堂,震撼了整个园林,震撼了整个神矶岛……
这一次!
他没有叫,也没有喊。
但是!
他发自心坎深处的悲痛哭声,却比惨叫狂喊更可怕,更酸楚。
渐渐
太阳爬上了头顶!
渐渐
又从头顶滑向西方……
夜幕缓缓往下垂落,灵堂里的巨大白烛,已燃烧得剩了寸余长短的一截残头。
那张定远的哭泣声,已成了沙哑的挣扎……
蓦然!
哭声停止了。
随着哭声停上,灵帷一阵拱动,张定远手托着那口朱漆棺木,跌跌撞撞走了出来。
老太婆一直坐在那边大木椅中,这时霍地蹿了过来,拦住走远道:“你想做什么?”
张定远沙声吼道:“滚开!”
老太婆骇然注目,只见张定远双眼浮肿如桃,丝丝血水,不断从他眼角泪流出来,这可怖的惨象,吓得老太婆震退五步,再也提不起拦阻的勇气。
张定远慢慢把棺木平放在灵堂前明亮之处,口中哺哺道:“我要看看她的脸……她是我的妻子……我要看她最后一面……”
说话间用力一掀,早把棺盖掀了开来。
梅玲平平躺在棺木之中,脸色青惨怕人。
张定远跪在棺木边上,轻轻扶起了梅玲的躯体,口中沙沙低唤道:“可怜的爱妻……你怎忍心抛我而去?……难道连一个忏悔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突然!
他把红肿的脸庞贴紧了梅玲冰冷的面颊,用力搂住了她的身子,无声地大叫道:“你不能死!不能死!你是我的!是我的!”
他疯狂地吻着梅玲的脸、嘴、鼻、耳,浑然不觉于自己嘴脸的疼痛,浑然不觉自己眼中汩汩渗出的血水。
那些汩然流下的血水,代表着人类的至性和至情!也代表着恋人爱意的坚贞!
每一滴血泪,都毫无顾忌地滴落在梅玲的脸上,使那青惨的脸上,浮现出恐怖的狰狞……
那是何等令人心悸呀?
可是!
张定远却漠视这一切的一切,他雨点般的惨吻,无休无止地印在梅玲那血迹斑斑的恐怖嘴脸之上……
老太婆看了这怕人的惨景,老泪籁籁滚流,口中低低吼叫道:“太过份了”
身形一顿,旋风般冲了出去。
石室外面,月华已经升起!
张定远终于精疲力竭了!
他,斜斜地靠着棺木,两手仍轻轻搂着梅玲的身子,两个人的脸,象是粘在一起似的,丝毫不曾分开……
忽然!
两段残烛在闪烁中燃尽而熄灭了!
整个阴沉的灵堂,在刹那间陷入了黑暗,陷入了极其神秘的黑暗。
尽管外面有着月光,屋子里却仍渗透出阴惨惨的意味……
张定远在惨痛中浑然睡去,暂时放弃了武林间恩仇的追逐,摆脱了情爱的交迫,得到了短短的安静。
夜风从江面吹来,扫得山林籁籁作响……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风中飘了过来:“想不到张定远这孩子倒是一个义烈君子,贫尼倒错估他了……”
风,不停地呼啸!那未尽的语声,又被风儿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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