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拐子今天吃得也很快。
本来这样一份酒菜,他至少要消磨到起更,今天他竟在半个时辰之内,把酒菜全装进了肚皮。
进门时未瞎子好像并没有会错意,今晚的情形,的确有点不一样。
以往喝下五斤酒的贾拐子,脸会红得像只熟蟹壳;今天他除了嘴巴里有酒味之外,脸上竟然看不出丝毫酒意来。
然而,更令人意外的,他竟把这个小房间当成了自己的卧室一样,很熟悉的从一张堆满什物的木桌底下,顺手拉出一只竹篮,掀开一层油布,从篮子里取出一双布袜,一双布鞋,一件夹袍,一顶瓜缎帽,一只花瓷鼻烟壶,一面铜镜,一盒胶膏,两撇假胡子。
他以极为灵巧的手法,很快的便将自己扮成了一名事业上看来很有点成就的中年生意人。
房门忽然被推开一道缝,朱瞎子那只独眼在门缝闪烁:“贾爷要走了?”
“要走了。”
“今晚不回去?”
“不回去。”
“万一有人问起来,话怎么回法?”
“就说贾爷喝了点酒,兴致很好,大概找娘们去了。”
朱瞎子眼睛又露出会心的笑容,然后脖子一缩,那只眼睛不见了。
贾拐子改装穿着完毕,这才曲起右手五指,后前额往后一抹,撕下一层头皮,露出一个光秃秃带疤的头顶,另外套上一副油滑乌亮的假发,戴上瓜皮帽。
他是从后门走出去的。
他的拐杖留在房间内。
他的步伐平稳、坚定有力。
他并不是一个拐子。
他也没有骗人,他一直都承认他是“假拐子”;别人硬把真假的“假”读作“贾”,喊他“贾拐子”,那不是他的错。
他本来就是个假拐子。
假拐子。
真癞子!
假拐子跟朱瞎子交代的,也是真话。
他今夜不回去,的确是为了找女人。
他去的地方是“及时乐”,他找的女人叫“惜春”。
惜春是个兰字号的姑娘。
她住夜的夜渡资是纹银一百五十两,端茶盘、果点、酒菜、小费、打赏等等尚不计算在内。
假拐子显然已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一走出万花厅,就被两名龟奴像接财神似的,一路领去惜春的闺房。
“梅”“兰”两级的姑娘,生意似乎不太好。
茶盘端上来,假拐子放下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淡淡道:“底下的排场通通免了,大爷累得很,想早点休息。”
当那个拄着拐杖的驼背老汉走进小茶馆时,茶博士迎上去招呼道:“小钱来了一下又走了,他说已跟您老约好,今晚一定要在这里碰头,他去办点事情,等会儿就回来。”
老汉无可无不可地笑笑道:“没有关系,老汉先看别人下几盘,慢慢的等着他就是了。”
无星、无月。
无雨、无风。
二更。
黑暗笼罩大地,整座花酒堂都似已沉沉进入睡乡。
有人进入睡乡,也有人在进入睡乡之前正在进行着一种原始的娱乐。
古苍松和白玉娇便是其中的一对。
古苍松今夜显得特别兴奋。
特别兴奋也特别卖力。
他知道白玉娇不是一个容易征服的女人。
能征服一个不容易征服的女人,对某些男人来说,那是一种至高无上至美无情的享受;它会为一个男人带来信心和勇气;它会使一个男人感觉自己像个降狮伏虎的大英雄。
古苍松就是一个喜欢这种享受的男人。
这种享受已经开始。
抑制性的喘息和呻吟,像层浪涌叠,升高再升高,最后一道巨浪,终于从极限的峰巅陡然滑落,然后是一股带着震动的泛滥的交换……
干戈终于化为玉帛。
惨烈的白刃战虽已结束,但他们仍然保持着刚开始时的姿势。
回味也是一种享受。
白玉娇在黑暗中不知躺了多久,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轻一叹道:“不对啊!今晚上怎么会又是你?”
古苍松将嘴巴藏在她的耳根下,得意地吃吃一笑道:“今晚上是临时代理。”
“代理谁?”
“一个特级大呆瓜。”
“沙如塔?”
“我说的呆瓜,当然只有一个。”
“他为什么要找人代理?”
“他说有点私事不得分身。”
“什么私事?”
“他没有说。”
白玉娇突然一挺腰,双腿一翻一抖,将古苍松从肚皮上嗵的一声猛地摔去一边。
古苍松猝不及防,差点滚落床下。
他惊愕地道:“怎么啦,你?”
白玉娇一拗身坐起,连连捶床道:“完了,这下全完了。”
古苍松心头一凉道:“你是说”
白玉娇咬牙切齿道:“我说你他妈的是个十八代单传的大白痴,比驴还笨,比猪还蠢,比狗熊还不如的大浑球!”
她一指几乎戳进他的眼珠子:“你有没有注意他这几天的行动?他这几天一离开花酒堂你知道他到哪里去?这几天你都在干什么?吃饭?睡觉?你许下的诺言呢?好一个如意棍,嘿嘿,牛皮天大,全都是放屁!”
古苍松哀求道:“轻一点,有话好说,我知道我错了。”
白玉娇冷笑道:“知道错了就行了么?”
古苍松道:“我可以立即出去找,说不定还可以找到他,还有挽救的余地。”
白玉娇一喝道:“找?哪里找?找你妈的头!”
她环腿一蹬,叱道:“你替我滚,快滚,滚得越远超好!”
同一时候,及时乐的贾拐子,也在进行这种原始的娱乐。
只是他不像如意棍古苍松,他对惜春这个女人并不入迷,他甚至对这女人根本就没有多大兴趣,他如今在做这件事,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他发生兴趣的,是惜春现在住的这个房间。
如果住在这个房间的姑娘不是惜春,而是万花厅那个长得最丑的大阿花,他照样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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