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叟带走不久,便由伏虎尊者和四空尊者分别词严义正、激昂慷慨地宣陈了一篇大道理,两尊者认为,玉佛手固为衡山信物,但只能交换一个要求,怪叟当时要求的是携带司马玉龙走出十方寺,司马玉龙出了十方寺,要求即已完成,该派应尽义务便算终了,现在,为了一派威信,实有重将司马玉龙追回之必要。一瓢大师见群情汹涌,又碍于两尊者词义无懈可击,只好答应了。于是,第二天便有了七长老的武当之行。
两尊者以及其他一些赞成向武当要人者算定,司马玉龙虽然年轻位卑,却是个百世罕见的血性男儿,既然肯为了师门利益视己命如草芥,一旦意外获救,绝不肯远走高飞,独善一身,十有八九是星夜奔赴武当,自陈始末,听凭师门议处。
只要七长老及时赶至,司马玉龙既不讳行凶经过,衡山又是堂堂大派,武当派掌门人很可能为了大局而不惜将一个微不足道的俗家弟子双手交出。
广场上,玄清道长仍是神色不变地静立着,七长老合掌垂眉跌坐,状似入定。
天色逐渐黑下来了。
司马玉龙意乱如麻,心急如焚,心想:这样僵持下去,到什么时候为止呢?
他知道,双方都是派中高手,输命不输口,即使明知错在己方,如无第三者从中调停,谁也不肯先低头服输,僵持结果。不是一阵腥风,便是一场血雨。
若在过去十方寺之前,司马玉龙可能早就自更楼上一跃而出,舍身解围了。
现在呢?
现在不同了。
他因为五行怪叟公孙民老前辈的推断与事实相符,全在情理之中。他认为个人的生命倒在其次,但若因此而令伏虎尊者的阴谋得逞,实在是愚不可及。
司马玉龙想不到单单一个“死”字竟是如此般地变化莫测。
当他奔赴十方寺之际,视死如归,自觉大义凛然,死实重于泰山。及至被怪叟救出,在君山参破真象他不禁侮出了一身冷汗,深感自己实在太冒昧了,如非怪叟适逢其会,又兼怪叟目力犀利脾性怪癖的话,他势必丧命于伏虎尊者的那一颗舍利子下,那么一来,他岂不比大智僧死得更冤?。
现在呢?他当然是更不愿意轻易言死了。
假如他让自己就这样糊涂地死去,大智僧的屈死势将冤沉海底,永无昭雪之一日了。在名义上,大智僧总是死在他司马玉龙的大罗掌下,为了大智僧的冤死,也为了他自己的清白,他应该坚强地活下去,将冤尸事件澄清,否则的话,他将何以见大智僧于九泉之下?
此其一也。
假如他让自己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去死,他的恩师不能了解他,他的同门更不会了解他,他们一定以为他是做贼心虚,畏罪自首。武当派自开派迄今,门人千万,从无人为师门留下污点,假如因此今人误会武当弟子恃技行凶,见宝起意,为师门惹下大祸,岂不大大地辜负了师门的教化之恩?
此其二也。
假如他让自己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死去,五行怪叟那一只师门留下的无价之王玉佛手岂不花得太冤?怪叟为一代奇人,普通人想见他一面都难,而他,平白地一再得到怪叟的殊遇,情逾父子,亲若兄弟,不计辈分,忘年相处。不但为他向衡山派押下了自己的头颅,而且传给了他一身世所罕求的绝学五行神功,怪叟这样做,难道就只为了他司马玉龙将不久于人世这一点么?
此其三也。
有此三端,司马玉龙深深地感觉到,他活着的意义,已经不是他个人生命的延续,而是有关武林劫运的大事了。
可是,事实在眼前,假如衡山七长老不得他本人不肯罢手,他师叔又不知底蕴,若是一个心浮意动,生了嗔念,和七长老动上了手,加上南岩观所有弟子,双方谁也别想讨得了好,无疑的,结果定是两败俱伤!
这样一来,两派仇恨岂不愈来愈深?
怪叟传他五行神功前后才不过旬日之久,虽然他已在一夕之间尽得怪叟心法,但目前顶多才有二成火候。怪叟说,以他的过人天赋,只须半年苦修,便可望小成。纵令小成除了六派掌门人和少数三五高手外已是无敌于当今武林了。
以他目前的功力来说,可能连一个长老也对付不了,他若骤然现身,除了更令师叔玄清道人为难外,根本无济于事。
他若袖手不问吧,一切的一切又是因他而起。
真是难煞人!
最后,司马玉龙咬牙,长身毅然决定了。
他决定还是亲自露面。
衡山七长老此行虽然近横蛮,但他们已经身临武当一派重地,一时之间也不会将他司马玉龙怎么样啊,除非师叔做主,他们也不一定就能将他带走。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尽可以将事实真象挥发一个淋漓尽致。他仅希望双方都能将他的话听清,他并不定要双方都会谅解,这里还牵涉了一个五行怪叟,他自己死活都不要紧,怪叟既然信任他,身后事怪叟自然会为他剖析明白的。
这样一来,除了辜负了一身刚刚萌芽的五行神功外,他司马玉龙也没有什么更大的遗憾了。
司马玉龙心意既决,心理立感泰然。
当下后退一步,一声冷哼,双臂并举紧合,一挫腰,便欲破窗而出。
就在这个时候,司马玉龙的耳旁忽然响起了一阵细如蚊蚋,声调极为熟悉的耳语:“龙儿且慢,你先回过头来!”
玉龙闻声,他已知来人为谁,霍地收势族身,朝着来人,纳头便拜。
此刻,更楼上,站在司马玉龙面前的,是一位年在五旬开外,相貌奇古的中年道人,只见他,头戴天师冠,身披王恭鹤氅,腰系羊叔子缓带,足踏香山飞云履,同字脸,柳髯拂胸,如松盘柏立,气定神闲,形雅姿清。
来人为谁?
不错!当今武林六大派之一,武当掌门人上清道长是也。
玉龙拜毕,起身垂手而立。
道长沉声低喝道:“玉龙,你抬起头来!”
司马玉龙仰起脸,心绪如潮。
他这厢嘴唇龛动,才待禀陈始末时,道长已自点头止住他道:“心正,神乃能定。临危而气不馁者,义盛也。唔……详情等下再说……为师已明白多半矣!”
道长说罢,不等司马玉龙有所表示,扬掌微拂,长窗立启。劲风过处,人已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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