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胡子店里,乌八在喝酒。
他指定艾胡子炒了几个时鲜菜,酒是他托人从省城带回来的他如今已经有资格享受享受了。
想想最近几天来的际遇,乌八心里甜蜜蜜的,像嚼着满口的甘草。
啊,对了,甘草。
这比喻真妙:最近这些日子,他像突然成了药里的甘草。
不管大病小病,只要一开药方,好像就少不了他这一味甘草。七绝拐吴明、销魂娘子杨燕、钱如命。钱麻子,人人争着巴结他,想想真是过瘾。
这些人一出手,从没有少过一百两银子,而要他做的事,不过是跑跑腿,传传话,看看,听听,既轻松,又惬意。
只可惜品刀大会已剩下没几天了,他真希望大会能一直开下去最好不停止。
如果停止他突然停止想下去。
因为他这时忽然看到从店外走进来一个人。看到这个人从店外走进来,乌八满口的“甘草”,突然变成了“黄连”。
因为走进来的这个人,赫然正是钱如命要他秘密监视着的弓无常。
难道他行藏已露?
否则,这家伙脸带酒气,像已吃过了午饭,又跑进面店里来干什么呢?
店里如今只有他一个人在喝酒,这家伙如果是来找人,大事就有点不妙了。
事情果然不妙。
因为弓无常一跨进店门,连跟艾胡子招呼也没打一个,便一直朝他这张桌子走了过来。
乌八紧张得暗暗冒汗。
弓无常站定下来,盯着他道:“阁下就是快口乌八爷?”
乌八稍稍松了一口气,连忙赔笑道:“是的,是的,兄弟正是快口乌八。请问兄台贵姓?有何见教?”
这厮原来并不认识他,听语气也不像找晦气来的,他当然得装装胡羊。
弓无常眼珠子一转,放低声音道:“敝姓弓,想找乌兄商量一点事,乌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乌八心中一动,“黄连”复又变为“甘草”。
这厮原来也是来向他求教的?
这下可该他走运了!这厮是钱如命要他监视的对象,不论这厮跟他谈什么,他都可以来个一鱼两吃,这边卖了乖,那边再讨好。
他本想立即站起来,但又怕失了身份,等会儿卖不到好价钱,于是故意迟疑了一下道:
“弓爷的意思……”
弓无常低低接着道:“兄弟住在隔壁栈里的十四号房,请乌兄马上来一于,担保少不了你乌兄的好处。”
乌八点点头道:“好,弓爷先请,我这里算过账,马上就去。”
七星栈,后院,第十四号房。
乌八没有让弓无常等多久。
他跨进房间时,弓无常正在用一块浸了油的布细心地抹拭着一把小刀。
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
这把小刀虽然宽仅二指,连柄才不过七寸来长,但谁也不难看出,这种锋利的小刀,无疑比一般佩刀更易戳入一个人的心房。
弓无常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玩弄着这样一把小刀呢?
看到这把小刀,乌八心头不禁一凉。
但是,他已经来了,能再退回去吗?
他只好强定心神,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弓无常抬头微微一笑道:“请坐!”
看到弓无常此刻脸上那种笑容,乌八不由得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比弓无常更丑的男人,他过去也见过,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难看的笑容。
因为这种笑容只是局部肌肉的扭曲,跟抽筋几乎毫无分别,在这种笑容里,你根本找不到一丝欢欣或欢迎之意!
乌八赔笑道:“不客气,不客气。谢谢,谢谢!”
他慢慢地坐了下去,像坐在一堆碎玻璃上。
他的笑容也不怎么好看。
弓无常将小刀轻轻一抛,小刀在空中转了两转,带着闪闪寒光窜起,又带着闪闪寒光落下,弓无常熟练地一把接住。
他抛刀接刀,姿势优雅自然,始终没朝那把小刀望一眼。
他的眼光盯在乌八脸上:“我想向乌兄打听一个人。”
乌八道:“谁?”
弓无常道:“钱麻子。”
乌八道:“钓鱼巷开妓院的那个钱麻子?”
弓无常道:“是的。”
乌八道:“钱麻子怎么样?”
弓无常道:“我想找他。”
乌八道:“你有没有去热窝?”
弓无常道:“去过了,不在。”
乌八道:“那就奇怪了,这麻子很少交际应酬,应该不会离开才对啊!”
弓无常道:“除了热窝,哪里可以找到这个麻子?”
乌八思索了一下道:“等下我替你过去问问看,这两天我手头不便,一直没有过去,咳咳……咳咳……”
他以眼角偷偷打量过去,他的话已说得很明显,如今就看对方如何表示了。
弓无常笑了。
会心的微笑。
乌八心头刚刚感到一阵舒坦,马上就看到另外一样东西。
小刀。
刀光一闪,那把小刀已抵上他的脖子。
乌八全身突然僵硬。
他讷讷地道:“弓……弓爷,有……话好说,这……算什么意思?”
弓无常微微一笑道:“这意思就是,如果你不肯说,我就用这把小刀,把你藏着的话从你喉管里挑出来!”
乌八直着脖子,向上翻着眼白道:“我……可以发誓,这两天我一直都泡在艾胡子的面馆,弓爷如若不信,你尽可以……去……去……问艾胡子……”
弓无常微笑道:“什么人我都不问,我只问你。”
刀尖往前轻轻一送,一颗血珠立即裹着刀尖慢慢冒了出来。
他将刀尖微微一晃,又笑道:“不但要说,而且要快,否则就是想说也没有机会了!”
乌八忙道:“好,我说,我说!”
他喘着气,两腿发抖,但身子却不敢稍稍移动一下。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移动,对方的小刀一定也会跟着移动,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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