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重祥厉声道:“抬起头来,女人!”
大愣子忙道:“这位爷,我娘服孝在身,满心悲痛,你,你叫她抬起头来作甚?”
金重祥暴烈的道:“来人哪,给我把这婆娘拖下车来!”
一阵轰喏,七八名大汉便蜂拥而上,大楞子双手乱摇,大叫道:“别拖别拖,我,我请我娘抬起头来让你们瞧瞧,也就是了……”
说着,他慌忙爬到车板上,推推丰子俊肩头,哭兮兮的道:“娘,娘啊,他们硬要看,你老就抬起头让他们看吧,咱们惹不起人家,让他们看看也少不了块肉,看完了我们也可早点上路……”
双肩耸动了一下,丰子俊终于抬起头来,唔,白衣素裳,衬着他沾泪的脸孔,可不是,还确有几分姿色呢!
就算在光天化日之下吧,丰子俊男扮女装的模样也丝毫破绽不露,十足十的一个妇道人家,眉儿弯弯,肤色白净,连一点唇颔间的胡碴子也不见,若说他这时的形状不是个女子,则是谁也不信的事。
金重祥仔细看了看,阴森的道:“棺材里的是你丈夫?”
丰子俊凄凄哀哀的点了点头,顿时眼圈儿又红了,也不知他是福至心灵还是被逼出来的——做功十足,彻头彻尾的一个中年寡妇的哀怨之像!
金重祥硬崩崩的道:“怎么死的?”
丰子俊开口了,声音却是尖细颤抖的:“害病死的啊……”
金重祥板着脸问:“什么病?”
摸了把泪,丰子俊幽然道:“心纹痛,老毛病……”
金重祥眉梢子一扬,道:“你多大啦?”
低下头去,丰子俊道:“四十九喽。”
转脸看了看大愣子,金重祥问:“这小于是你儿?”
点点头,丰子俊没有答腔。
金重祥又问大愣子:“你多大了?”
大愣子忙道:“三十一——”
金重祥心里算了算,道:“嗯,差不多也该有你这么大的儿子了,就是楞了点!”
大愣子眨眨眼,闷着声不响。
金重祥道:“你们是哪里人?运枢回里一路上走了多久了?”
丰子俊叹口气,道:“关外‘马家寨’人,只因先夫在这边的‘老和集’上做木匠,一家人才跟着迁来同住,哪知才在‘老和集,落脚半年不到,先夫便过世了,他那老病,关内关外的郎中一样的治不好,这一路来,已走了三天了……”
金重祥回头望了望身边的一名缘衣壮汉。
那壮汉立即躬身道:“不错,‘老和集’隔着这里正有一百五六十里路,像他们这轮破车磨蹭着,该要走三天时间!”
金重祥微微点头,道:“你叫马什么来着?”
丰子俊低声道:“我是马陈氏;我儿子叫马大愣……”
一点笑容也没有,金重祥突然道:“来人,上去把棺材打开!”
丰子俊一副惊慌失措之状,他扑到棺盖之上拼命抱着按着,一边尖声叫道:“老天啊,你们想干什么?人死了都不得叫他安宁吗?头七未过,你们也不怕冲上?”
金重祥叱道:“滚开!”
丰子俊死命抱着棺材,居然泪下如雨:“救命啊,这是什么世界哪?白日之下竟要启棺惊扰死人?你们不怕王法,不怕人论,不怕死人变鬼来叫冤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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