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难。”
手足故意活动了几下,崔云一边偷觑任霜白的反应——任霜白却毫无反应,甚至眼皮子都未撩抬。
坐直身子,崔云道:
“你不怕我逃跑?”
任霜白笑了:
“依我看,你一点想逃的意思也没有。”
崔云不服气的道:
“笑话,什么人处在我现在的情形下不想逃?你怎敢如此确言?!”
任霜白道:
“并不是我过于自信,因为,你知道你逃不掉,以你我彼此的身手相较,你毫无机会,这一点,我固然清楚,你也清楚。”
崔云禁不住一片愁苦上脸:
“你眼睛根本看不见,可是,好像任什么事情你都能透视进人的心里……”
任霜白道:
“没有你说的这么神奇,我只是养成了对状况判断的习惯,现实条件的规理分析,往往是极昌明的,藉以依据,事情就八九不离十了。”
崔云望着任霜白,怔怔的道:
“我爹不该结下你这个仇家,和你结仇,实在不是一桩聪明做法。”
任霜白又喝了口水,道:
“你父亲并没有想到会与我结仇,他甚至不曾想到与我师父结仇,当年,他只是做过就算,在他的想法里,杀也杀了,死也死了,还有什么顾虑可言?”
用力搓揉着面颊,崔云升起一股莫名的懊恼:
“但是,但是,实际上有许多怨隙不可能因为过去了便算终结!”
任霜白道:
“不错,你说得不错。”
崔云失神的道:
“明天……不知爹要怎么办?”
任霜白语声轻柔,像在宽慰崔云:
“他会有他的打算,那个打算,他一定认为万无一失,稳操胜算。”
心腔子抽紧了,崔云忐忑的问:
“照你的口气,似乎已经知道我爹的计划了?”
任霜白道:
“我不知道。”
顿了顿,他接着道:
“不过,待我好生想想,或许得窥其中一、二。”
崔云脱口道:
“告诉我,我爹他们会怎么应付?”
任霜白道:
“我说过,现在我还不知道,要仔细思忖一番之后,才可能猜到他们部分行动步骤。”
崔云情绪低落,目光黯淡,他痛恨自己一点帮不上老父的忙,又心怨老父留下的这桩难了遗患,那样的无奈与恨憾啃啮着他,一时之间,倒变得麻木茫然了。
任霜白扬扬手中水囊,和悦的问:
“要不要喝水?”
蓦地抖了抖,崔云道:
“不,我不渴。”
任霜白又道:
“饿么?”
崔云强颜一笑:
“也不饿……”
任霜白了悟的点点头:
“官感上的麻痹,受心情的影响特大,人们在遭到极痛苦或极兴奋的状况时,大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出现;崔云,你目前的心景我很清楚,所以,不必勉强。”
崔云没有出声,只痴痴的望定地下一点发愣,任霜白也不再说话,神态沉缅于一片深邃的冥思中,明日的场合,业已在他脑海凝幻成形……。
正午,云破日出,虽然阳光的温度低弱,却带来了一股阴霾后的清朗气氛。
今天没有下雪。
“固石岗”顺着一道缓坡往上去,走几十步路便达岗顶,岗顶上一柱朝天也似竖立着一块三人合抱的灰褐巨石,石面受风化侵蚀,斑剥累累,倒像一个倔强迟暮的老者,虽至残年,依然挺屹不颓。
竖石之下,任霜白孤伶伶的倚石而立,北风吹拂着他的葛布衣袍,袂角掀动,猎猎有声,他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倾听。
蹄声响了,移向岗坡,嗯,果然准时。
任霜白听得出来,来骑共有两乘,奔速不徐不缓,对方显见还沉得住气。
于是,蹄声在岗顶竖石前面丈许右近停顿,鞍上骑士双双抛镫下马,并肩到来。
不错,来的二位,确是崔颂德与敖长青。
两个人距着任霜白三四步站定下来,不约;而同的细细打量眼前这位状似“落魄”,实则令人心惊的对象,而崔颂德在打量对方之余,更忙不迭的目光四巡,到处寻找儿子的踪影。
敖长青宛若天真的绽开笑容,活泼巧俐的开腔道:
“老弟,你就是那任霜白?”
任霜白道:
“我是,尊驾大约便是敖长青了?”
敖长青故意赞道:
“好眼力,一照面老弟你就能认出我来啦,在此之前,我们尚未会见过呢。”
任霜白淡淡的道:
“你在说笑了,敖长青,你分明知道我是一个瞎子,哪来的‘好眼力’?”
敖长青笑道:
“至少,你的感应力敏锐,不比寻常。”
任霜白道:
“作一个瞎子,应该具有这一项特长,不然,活得就更艰难了。”
这时,崔颂德已在急吼吼的大叫:
“任霜白,我是崔颂德,我儿子呢?你把我儿子弄到哪里去啦?”
所谓“父子连心”,亲情骨肉的关怀是掩隐不住的,发自由衷的悬念亦是难以矫饰的,血缘间的相系相关没有什么可以顶替冒充,崔颂德这几声焦虑忧切的吼叫,业已不啻“验明正身”了。
任霜白从容的道:
“我知道你是崔颂德。”
崔颂德怒道:
“废话少说,先还我儿子来!”
任霜白道:
“我会把崔云交出来,但不一定是还给你,因为,不久之后,你是否存在犹是问题,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今天的结局如何,崔云必然不伤毫发,我们之间的恩怨,与他无涉!”
崔颂德瞠目叱喝:
“不要讲得好听,我要先见到人,姓任的,一切等见过我儿子再说!”
任霜白笑了:
“程序如何进行,只怕由不得你,崔颂德,今天的主导,我可要僭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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