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策谋只怕又得从头再议……”
山坳里沉默了一阵,半晌,那“沈居士”的声音打破寂寥道:“莫当家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既然我与蔡兄已应允为当家的你效力,不管紫千豪是死是活,我们也都认了,决不会抽腿开溜的,这点莫当家你放心!”
传来的莫玉的嗓音是感激的,震颤的:“沈居士、蔡大爷,二位这等云天高谊……真叫我莫玉不知如何报答是好,唉,路遥知马力,事难才见人心啊……”
那粗哑的声音嘿嘿一笑,道:“莫当家,我看我们也都犯不着再客套了,如今还是商量正事要紧,姓紫的小子忽然出现在东隆镇上,总不是个好预兆,刚才方姑娘已然说过,他还带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紫千豪的忠实走狗左丹!”
像是文质彬彬,又宛如软绵绵的笑了一声,那“沈居士”清了清喉咙,略微提高了语声道:“左丹有个浑号叫‘再生阎罗’,乃是个又狠又狂的东西,不错,他更是紫千豪的心腹护卫,哼哼,他们此时出现在东隆镇,一定是干掉了攀鹰瞎道后正朝回走,恰巧经过这里……”
莫玉又沉重的道:“这真是个混世魔王啊……”
忽然,那哑粗嗓门在问:“方姑娘,你说他们三人中的另一个你没有看清?”
方樱像是有些畏怯,连她的声音也是瑟缩的:“是的,蔡大叔,当时……我心里又惊又怕,急忙逃走,没有来得及仔细看,后来,紫千豪与左丹截住了我,那人并没有随在一起……”
有疑惑的味道,那“沈居士”的声音在沉吟:“嗯……另一个会是他们孤竹帮的什么人呢?是苟图昌这老小子么?还是那仇三绝?”
方樱像在为他补充,轻轻的道:“那个人,在我偶然一瞥里,像是……个子非常大……”
“沈居士”“哦”了一声,推恻着道:“个子很大?让我想想,那是他们十几个大头领中的哪一个……”
隐在山拗之侧的紫千豪,此时不禁冷森的微笑了,他在听到的这些交谈之后,用不着再看到山场里那“沈居士”与“蔡大爷”的面,已经猜出了这是两个什么人物,是的,能对他本人及孤竹帮知道得如此清楚,便是不属同道同源,也必为西陲地面上闯混的角色,那“蔡大爷”乃是西陲的一个独行大盗,从来不曾与孤竹帮有过梁子,却是一个残毒无比的独行大盗;而那“沈居士”,便是西睡一带恶名昭彰的人口贩子首领;“蔡大爷”号称“血手”,叫蔡泉,“沈居士”人呼“六慈居士”,姓沈名朝宗;两个人全是西睡千里有名的人物,更是黑道中的佼佼者,他们与孤竹帮素来河井水互不相犯,孤竹帮的力量与声势虽然超过他们太多,也从来未曾想到要井吞他们、相互的关系是冷漠而又陌生的,不料孤竹帮没有击欺压他们,今天,这两位“大亨”却是想骑到孤竹帮头上来了!
于是,悠闲的,徐缓地——
紫千豪现身出来,负着手走进山坳子里,一面含着笑意,和善的代“沈居士”接下话尾:“你不要再伤脑筋了,居士,这另一个叫金奴雄,号称‘六甲神’.孤竹帮的十四名大头领之一!”
紫千豪的突然出现,使正坐在山坳子里谈话的四个人在刹那间不由全震呆了,他们如遭雷击,个个面容青白,双目发直,尤其是方樱,她几乎看到天地全在旋转,连一口气都顺不过了……
对面,便是那身着锦袍,头扎方巾,鼻直口方,表面上仪表堂堂的“沈居士”,居上旁边,则是那位精瘦干黄,巨目塌鼻大嘴的“蔡大爷”,“白眼婆”莫玉却衰老樵悻多了,她瞪着紫千豪,形态就宛似在大白天里活见了鬼;眉毛跳着,嘴唇抽搐着,两只手也痉挛地扭成了一团。
淡淡的,紫千豪向莫玉一拱手道:“别来无恙么,莫当家?”
猛然凛悟,莫玉“唬”的蹦了起来,她慌忙伸手向外罩的黑色宽裳中,尖厉地叫:“紫千豪,我与你豁出去了!”
微微一晒,紫千豪道:“不用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说着,他倒过头,轻描淡写的道:“沈居士,阁下不去经营你的生财买卖,却鳖在这片土坳里议论我紫某人,莫不成我姓紫的有什么地方开罪了阁下?”
一番话是又嘲又讽,又阴又损,说得“六慈居士”沈朝宗张口结舌,手足无措,片刻前那种深沉若谷,优雅雍容的神态不知道一下子全跑到哪里去了,只剩得面红耳赤,气喘心跳的份……
转向了“血手”蔡泉,紫千豪面色突沉:“蔡泉,你做你的独脚生意,发你的无本财,我从来就没有干涉过你,杯葛过你,如今我的客让竟换来你的恶报与祸心,姓蔡的,你还懂得一点江湖上的道义和武林中的规矩么?你自以为翅膀够硬,牌子够亮了么?以为就能跋扈嚣张了么?”
“血手”蔡泉虽不似沈朝宗那般失态,却也征窒在那里,又是窘迫,又是羞辱,又是忐忑,他一张黄脸涨得发赤,连炯亮尖锐的两道目光也变得惶乱无主了……
紫千豪冷冷的道:“孤竹帮自开堂创帮以来,便从未做过报及同道,迫害弱小之事,而不论同道是否易欺,同源是否可染,总希望大家都有一碗饭吃,人人都有一条路闯,我们从不凌压于人,当然,也不愿人家凌压我们,在孤竹帮的信旨之下,是以同济的意念来容让道上的朋友们,而照样也盼望人家以同济的意念来谅解我们,江湖上的日子已是太艰难,若再用于自相残杀上面,未免也就过分愚蠢及不可怒了,这些道理,我相信,各位全明白,但如二位确实明白,为什么做出来的事却又这般不够道义,这般糊涂呢?”
“六慈居士”沈朝宗与“血手”蔡泉两个人是一肚子羞怒,一肚子不服,但尽管他们憋得两张脸一阵青一阵红,却又都不愿,也不敢立即发作,紫千豪在西陲的名声是太响了,长久时日的积威之下,纵使他们两个心头懊恼无比,也都全被人家那种威势厌制下去……
旁边,“白眼婆”愤怒的哼!一声,尖冷的道:“紫千豪,我的基业被你捣毁,手下被你残杀,辛苦建立起来的威信也在一夜之间冰消瓦解,你害得我无处容身,整得我家破人亡,紫千豪,这些深仇血债,我们正好在今天了结!”
含有一种特殊意味的笑了笑,紫千豪道:“你所说的这些罪名,莫玉,我全都承担,但是,你可也回想过为什么我会做出这些事?为什么我要消灭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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