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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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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老龙河岸第(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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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瘸子这座茅屋直摇晃,外头的马嘶一声连一声,茅屋里却是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听得见,静得出奇,静得让人不安,也静得隐隐令人有喘不过气来之感。

    突然!有人在外头敲了门,擂鼓也似的。

    在这节骨眼儿抽冷子来这么几声,能吓得人心一揪,浑身冒汗,可是怪了,除了那位公子哥儿跟那些没地方坐的人之外,别的人连动也没动一下,就跟没听见似的。

    公子哥儿陡然一惊,那些没地方坐的都吓得机伶一颤,尤其是靠在门框上的那两个,硬让一口酒呛住了,呛得直咳嗽,龇牙咧嘴,脸都涨红了。

    酒棚是孙瘸子开的,他跟个没事人儿一样,别说动了,连眼都没睁一睁。

    两个让酒呛得直咳嗽的一个,咳嗽着伸手拉开了门闩,两扇门豁然大开,一阵风卷了进来,满屋子的黄尘,开门那个首当其冲,眼不敢睁,嘴忘了闭,刮得满嘴是砂是土,他忙不迭地扭头就吐。

    随着这阵风进来个人,他进了屋,转身就关上了门。他也弄不清是谁给他开的门,冲着站在门边的就点头哈腰:“谢谢,谢谢,要不是这扇门开的是时候,兄弟我非让风刮到‘老龙河’里喂王八去不可,这阵风啊,真他娘的,什么时候不好刮,偏偏拣这时候刮,这不是害人么?”随着话他回过了身,天爷!哪个庙里刚上金身的神像跑这儿来了,从头到脚一身黄,黄得连鼻子眼都分不清了,只能看出他猴儿似的瘦脸上上下五个窟窿,最下头那个大窟窿里露着两颗门板也似的大黄牙。

    有桌子坐的像没看见他,没地方坐的哄然一声全笑了。

    谁爱笑谁笑,他不在乎,把肩上背的大口袋往手里一拿,就用那多出一截的口袋口满头满脸的劈劈拍拍一阵甩,一阵挥。

    有人叫了,一手护着酒忙道:“暧,暧,这位,你轻点儿行不行,您干净了,我们的酒可就别喝了。”

    大板牙冲那人一咧嘴,道:“兄弟!在这地方碰上风,谁都够瞧的,将就点儿吧,这不过是土,是砂,又不是蒙汗药。”

    这当儿他脸露出来了,四十多岁年纪,瘦小猴儿干的一付身材,还没那位公子哥儿高,混身上下也没四两肉,那张皮包骨的瘦脸上,本来就蜡黄蜡黄的,残眉耗子眼,外带一个朝天鼻,再加上那两颗黄澄澄,金子打的似的大板牙。真够瞧的。

    地说完了话,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他的话,有桌子坐的像没听见,没桌子坐的可全吓了一跳,随听一人说道:“你地限的胡扯个什么?孙瘸子在这儿多少年了,开的又不是黑店,酒里哪儿来的‘蒙汗药’?”

    大板牙伸根手指头钻了钻鼻子,然后往裤子上抹了抹,抬眼咧嘴,笑道:“兄弟!我可没说是这儿的酒里有‘蒙汗药’,我说了么?”

    的确,他是没有说。

    说话那人怔了一怔,道:“那你这鬼扯什么谈?”

    大板牙指指说话那人道:“兄弟,这你就又不对了,我这可不是扯淡哪,我说的是实情实话,咱们别人不说,单说兄弟你吧,江湖上走腿闯道,固然是路死路理,沟死沟埋,可是谁也不愿意白白的把命交给人家,就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还得想个办法挣一挣呢?要是有这么两杯酒,放在兄弟你跟前,一杯里头有‘蒙汗药’,一杯里头不过有些土踉砂,试问兄弟你喝哪一杯?”

    那人怔住了,一时硬没答上话来。

    其实,他让大板牙耍了,有“蒙汗药”的酒固然不必喝,可是无缘无故也犯不着喝有上有砂那一杯啊!

    那人脑筋一时硬没转过来。

    就在那人怔住,一时无言以对的当儿,大板才放在地上那个大口袋里,突然有什么东西跳了一厂,随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尖尖话声说道:“喂!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怎么就知道委贫嘴,我都快渴死了!”

    大伙儿听得一怔,忙把目光投注在大板牙那个大口袋上,便连那有桌子坐的十位,这回都不禁有了动静,先后把目光投注过来。

    只听大板牙“哎呀!”一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怎么把老二你给忘了,该打,真该打。”

    说着,他竟当真抬手在自己脸上抽了两下,“拍、拍”还挺响的,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口袋,又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捧出一样东西来,那赫然是个两尺多高的小木头人儿,小脑袋,蜡黄的一张脸,残眉,耗子眼,朝天鼻子,外带两颗大板牙,简直就是另一个大板牙,连穿的衣裳,穿的鞋都一样。

    大伙儿看得刚一怔,大板牙已把那木头人儿放在地上,冲大伙儿赔笑点头,道:“我踉诸位介绍一下,这是我兄弟……”

    他话还没说完,那木头人儿两片嘴唇居然动了,只听刚才那阴阳怪气的尖尖话声从他嘴里响了起来,居然还冷冰冰的:“慢着!这一套可以往后挪挪,先给我来碗酒再说,我渴得喉咙快着火了。”

    大板牙还真听它的,忙道:“好!好!好!喝酒,喝酒,看来你的酒瘾比我还大,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惯你喝酒,现在可好,没事儿你就要喝……”

    说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手摸兜儿,就要往后墙下那些酒坛走,突然!他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窘迫一笑,弯下腰去在木头人儿耳边低低说了两句。

    那木头人儿突然尖声叫了起来:“怎么说,没钱了,我不管,赊你得给我赊一碗,昨儿个还有呢,怎么今儿个就没了?准又是让你输光了……”

    大板牙忙道:“老二!老二!嘴下留情,嘴下留情,别抖露这个,别抖露这个行不行?”

    “怎么了?”木头人几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三枪扎不透的脸皮,你还怕噪得慌,不让我说也行,给我赊碗酒去!”

    大板牙忙道:“好!好!赊!赊!我的好老二,我没说不赊啊!”

    当即直起腰冲柜台里孙瘤子咧嘴一笑道:“掌柜的,人出门在外,谁都有个难时,兄弟我今儿个囊中羞涩,掌柜的你能不能行行好,赊我一碗酒,下回兄弟我路过这儿,一定加倍奉还,兄弟我要是赖帐不给,管教兄弟我遭天打雷劈,死在粪坑里头!”

    孙瘤子八成儿是睡着了,连动都没动。

    大板牙怪难为情的,抬手抓抓头,刚要再说。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递过来一碗酒:“别再央他了,这碗酒算我请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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