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付座头上,坐着个面如淡金的青衫客。
他独自把盏,望着碧波红霞交相映,百顷波光几接天的“大明湖”出神,意态显得很落寞。
他好像坐在这儿很久了,你不见,洒肆中的其他酒客,来了去,去了来,独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蓦地里,他动了,但那并非人动,而是嘴动了:“伙计。”
他这一声叱喝,立即应声走过来一名伙计。
那伙计近前哈腰,陪上笑脸?
“客官不再吃点什么了?”
青衫客两眼微翻,那双眼,黑白分明,隐隐有一种夺人的光采,他望了望伙计,道:“伙计,你想赶我走?”
“没有啊。”伙计一怔说道:“我怎么敢,客人光顾,小号欢迎都来不及,怎么会赶客官走,客人叫我来,不是要算帐么。”
“谁说的?”青衫客淡淡说道:“我是叫你来问问,那位老人家怎么还没来?”
伙计道:“客官说的是哪位老人家。”
青衫客微微一笑,道:“你还真健忘,就是我适才向你打听的那位。”
伙计“哦。”了一声道:“客官是说那位老人家呀……”
眉锋一皱,摇头接道:“对了,他怎么还不来,那位老人家每天总要上小号来沽一葫芦酒,然后一个人跑到‘历下亭’里去喝,今天到了这时候,怎么还不见来,怪了,怪了……”
青衫客道:“伙计,那位老人家每天都是什么时候来?”
伙计道:“每天日头偏西就来了,那一葫芦酒,他能喝到半夜,他那酒葫芦好大,还重得很呢,有一天我掂掂试试,我的天,我一手竟拎不动它。”
青衫客道:“那么他今天怎么还不来?”
“这谁知道。”伙计道:“大概是他家里有事儿吧。”
青衫客双眉微扬,道:“伙计,你可知道他住在哪儿?”
“不知道。”伙计道:“他没有说过,我也没问过,他这个人怪得很,好喝酒,可就不喜欢说话,那张睑老是冷冰冰的,生似……”
一怔,直了眼,抬手向窗外一指,诧声说道:“咦,怪了,客官,你看。”
青衫客忙循指望向窗外,也不由一怔。
窗外,那大明湖边,傍依千株垂柳的一条小路上走来一人,那是个女的,是个姑娘家。
那位姑娘身穿一件紧身大红衣裤,脚下穿着一双绣花鞋,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垂在酥胸前,娇躯婀娜玲珑,走起路来,就像那湖风吹动湖边杨柳,腰肢扭动着,直向这家酒肆行来。
“大明湖”边出现个姑娘,不算稀奇,如果有人仔细算算,“大明湖”中画舫上的船娘,还有那出来游湖的姑娘家多得很。
但怪的是这位姑娘杏眼桃腮,美艳绝伦,比其他的姑娘都标致,而且,那只玉手里,还提着个硕大的朱红酒葫芦,这就难怪那伙计要大惊小怪了。
青衫客目中飞闪异采,扬了扬眉,道:“伙计,你认识她么。”
“谁!”伙计两眼发直,心不在焉地道:“客官是说这位姑娘么?”
青衫微微皱了皱眉,道:“当然。”
伙计摇了头,道:“不认识,没见过,看打扮她像是湖里摇船的,可是我敢说她绝不是,摇船的我都见过,哪有像她这么标致的,要有,‘大明湖’一带的人早疯了。”
青衫客淡然一笑,道:“那只酒葫芦,是那位老人家的么?”
伙计点头说道:“不错,不错,一点不错,就是那只……”
一伸舌头,道:“我的天,这姑娘好大的劲儿,那只酒葫芦我都拎不动,她提起来竟像没那回事儿,乖乖,谁要是惹了她……”
住口不言。
青衫客一笑接道:“玉手挥处,定然一巴掌打个半死。”
“谁说不是。”伙计瞪着眼摇头说道:“这姑娘后日只怕难找婆家……”
说话间,那位红衣姑娘顺着小路转弯,已被酒肆屋角挡住,伙计这才连忙收回目光,急急说道:
“她准是来沽酒的,客官,我要去招呼了。”
说着,步履匆忙地走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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