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老样子么?”
“老样子,你他娘的以前见过人家么?”
那人脸一红闭了嘴。
又一个人说道:“大虎,他在那儿,你倒是说呀!”
“说!”
“快说!”
刹时又是乱哄哄的,可是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儿没动,他仍坐在他那张桌上喝他的酒。
他是个像貌平庸,但有一副看上去与众不同的颀长身材,有着一副清朗眼神的中年汉子。
突然,小伙子皱着眉头抬了手:“哎,哎,别噜苏成不成,把我的耳朵都震聋了,没瞧见么,我刚卸完车进来,让我喘口气儿,喝两杯定定神呀,真是……”
有他这一句话,大伙儿随声附和,连声应是之后立即又静了下去,连个大气儿都没敢再喘。
小伙子煞有其事,慢条斯理地一口菜,一口酒,喝完了,自有殷勤的替他斟上,刚喝了两杯,黑大汉子不耐烦了:“大虎,你他娘的这是吊大伙儿的胃口……”
“怎么?”小伙子眼一瞪,道:“刚喝两杯你就心疼了,我大虎够意思,讲交情,把这桩比天上掉元宝都喜的事说了出来,你请我喝两盅都舍不得?行,我大虎可不是没骨头、没志气的人,我不喝了。”一推酒杯就要往起站。
这一来拦他的连忙拦他,埋怨黑大汉的也埋怨黑大汉,半晌之后,说好说歹把小伙子又按了下去。
坐那儿没动的那汉子抬了抬头。
坐定,小伙子犹带余火,拿酒出气,仰脖子又是一杯,接着嚼了一口菜之后,他才抹抹嘴开了口:“咳,大伙儿听我说……”
黑大汉冷冷说道:“小子,大伙儿听着呢,留神着了,要不要我替你抚着头儿。”
小伙子两眼一瞪,大伙儿忠心耿耿,全瞪上了黑大汉,那白净脸汉子丧门神冷冷说道:“老铁,留神激起公愤。”
黑大汉撇了撇大嘴,没吭声。
小伙子又要去抓酒杯,丧门神开了口:“大虎,行了,留着点儿,说完之后这整桌子都是你的,只管你吃不完兜着回去。”
黑大汉哼地一笑道:“不错,吃不完兜着走!”
小伙子没再理会他,伸了伸脖子,咽了口唾沫,道:“听着,你们都知道西门外刘孝子家吧……”
这个说知道,那个说知道,全都知道。
本来是,刘孝子是保定府出了名的孝子,甚至上达天听,连北京城里的皇上都知道。
有人忙问说:“大虎,敢莫你就在那儿……”
“你急什么?”小伙子翻了他一眼,道:“我赶着车从西淀回来,经过西门外……”
“哎,哎,慢着,大虎。”黑大汉抬手截了口:“你他娘的晕头转向了?西淀在咱们保定东边,你从西边回来,怎么会经过西门外,你他娘的别是瞎……”
“瞎什么?”小伙子红着脸瞪眼说道:“我不能到西城拐一趟么,我有事,你明白了么?”
“是的,罗汉就爱打岔,大虎有事,你知道么?”
有人帮了腔。
于是,又一阵子你一句,我一句,黑大汉又成了众矢之的,简直没办法招架,就别说还手了。
小伙子好不得意,哼地一声道:“罗汉爷,你可别老跟我大虎过不去,有朝一日我大虎跟着李剑寒学本事回来,哼,哼。”
哼,哼两声住了口
黑大汉道:“我铁罗汉明白,你要是学了本事就有我好受的,大虎,我老铁等着你了。”
“等?”小伙子轻蔑地皱了皱鼻子,道:“到时候恐怕翻开地皮也找不着你了。”
黑大汉性烈,动不动就上火,脸色一变,就要拍桌子往起站,丧门神眼快手快,一把揪住了他,冷冷说道:“他说他的,你等他不就成了么,你要是惹翻了大伙儿,现在就有你好受的。”
黑大汉一听这话,半句没说,坐在那儿也没动。
小伙子笑了,他瞥了黑大汉一眼,道:“在那儿我碰见了个人……”
只听有人问道:“是李剑寒?”
“那还会是别人?”小伙子一仰脸,眯着眼道:“起先我可不知道他就是江湖上的大侠客李剑寒,他看上去那么年轻,比我大虎大不了多少……”
“噢,那么年轻?”
“可不是么,听人说,李剑寒只有廿几岁。”
“哎呀,年轻轻的就那么出名,他那身功夫是怎么练的,江湖上想成名可不容易啊,有的人胡子都白了,把命也赔上了都成不了名。”
“在人家李剑寒,那是反掌吹灰容易事,谁叫人家有一身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好本事嘛。”
“说得是,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
“跟谁学的,扳着指头数数,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可没几个,谁能调教得出这么高的徒弟?”
“那你说是……”
“别我说了,听大虎说吧。”
于是,小伙子就开了腔:“年轻是年轻,可是任何人一眼就能看出,人家有经验,有历练,要使这些,可比我大虎大多了。”
“废话,江湖上那一个比得上人家?”
“可不是么?哎,我说大虎,他是不是很俊哪?”
小伙子一巴掌拍在大腿上,也许是得意忘形,劲儿用大了,他拍得自己眉头一皱。
“俊?甭提了,俊极了,没一个大姑娘比得上他;就连那唱张生的戏子也不如他,真要说起来嘛……嗯,嗯,让我想想……对了,只有八仙里的蓝采和跟韩湘子能比得上他,还有什么潘安、宋玉……这么说吧,简直俊得不能再俊了。”
听着这话,个个直了眼,入了神。
坐在那儿没动的那位,皱了皱眉,抬了抬头。
忽听一人问道;“哎,大虎,你是怎么跟他聊上的?”
小伙子得意地一笑,道,“说来这是巧事,也是我大虎走了他娘的烧高香的运,走着走着,我那匹套车的牲口突然发了狂,叫也叫不住,拉也拉不住,这要是让它拖着那还得了,嘿,瞧人家李剑寒的身手,一个箭步上来,劈手一把抓住了那牲口的辔头,可是坏了,那牲口四蹄拚命的踢弹,可就是动不了分毫……”
“嘿,瞧瞧,这才是不含糊的真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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