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望湖上,沙鸥翔集。
一碧万顷,锦鳞戏于水中,汀兰长于江崖,微风徐徐,从湖心吹来,令人为之心旷神怡。
在这漫无边际的莽莽黄沙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座美丽的湖泊,简直就像神话中的太虚幻境一般。
然而苏白风却无心欣赏美景,一瞧见那澄澄见底的湖水,他的眼睛早已发直了,狂喜着叫道:“水……有水了!”
他狂奔着上前,匐伏在湖岸,死命的喝着水,直到他的肚子已被水灌得鼓涨,还是继续的喝着。
忽然间,一滴鲜红的血滴落在湖上!
一滴、二滴、三滴、四滴……殷红的鲜血淌在碧绿的湖水之中,染成一幅狼藉的图案,跃入眼目。
鲜红的血水逐渐扩大,微风吹过,荡起血花涟漪,苏白风感到一阵恶心,险些将喝进去的水全都呕了出来,他霍地一跃而起,抬目一望,只见湖岸一株垂杨枝头上,赫然挂着一具尸体——
那尸身上的衣衫勾住树枝,是以并未掉坠下来,扭曲的小腹上穿裂了一道致命的伤口,鲜血不住地汨汩淌出,伤口深入皮肉总有三四寸之深,似乎为兵刃所伤,但细看之下,却又不像兵刃划得那样平整利落。
苏白风心中有数,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五节刀?……赵门五节刀!……”
后晓南银铃似的语声响自他的背后:“此人乃是死于赵门五节刀的指力上,瞧这伤口划得如此平整,便如被利刃所割,此一独门手法算是赵门武学中最惹眼的标帜了,任何人只要一瞧伤口,就立刻可以断定出他的死因。”
苏白风道:“但是我并没有杀死他。”
后晓南笑道:“人自然不是你杀的,一整天你都与我在一起,除非你分身有术,否则怎能跑到此地来杀人?”
苏白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五节刀之招式繁复万端,不足为外人道,除我身受赵老爷子亲传外,绝不可能有第三者精擅此技,可是现在却一再有人死在五节刀上,委实把我弄糊涂,几乎要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杀人了。”
说话间目光转动,近处的垂杨上同样也挂着二具尸身,死状都是一般无二。
他皱了皱眉,说道:“死者怕是在沙漠上越过我们的三个骑士,只不知为了何故死于此处?”
后晓南不答,伸手指了指前方,道:“你瞧见岸边那十几座帐蓬没有?”
苏白风循着她纤手所指望去,但见湖岸不远处稀稀落落架着十数座圆形帐蓬,他下意识道:“塞外游牧部落,一向逐水草而居,这莫非是他们居住的蒙古包?……”
话声突顿住,眼睛直瞪住前方,半晌不曾转动。
一眼望去,只见数十个蒙族装束的大汉,分抬着七八具尸体笔直走到岸旁,一个接着一个抖手抛出,“卟通”“卟通”连声不停,死者一一被抛入湖心。
那尸身上俱都绑着一块巨石,落入水中后,便直沉湖底,只有水面上平空起了一圈一圈的水泡。
苏白风瞧得又是惊奇,又是诧异,进眼球都发直了,道:“好多的死人!”
后晓南道:“也不算太多。”
苏白风道:“如此多人同时暴卒,还不算多?此地莫非有瘟疫不成?”
后晓南淡淡道:“是不是瘟疫,你等着瞧吧。”
苏白风道:“无论怎样,这巴什湖必是个是非之地,姑娘带我来此……”
言犹未尽,陡然一阵蹄声亮起,沙尘飞扬中,三人三骑自沙漠上飞驰而至,骑士身上所披的大氅迎飞展,骤然望去,宛如三片黑云贴地卷来。
※※※※※※
且说俞佑亮被卷入流沙漩涡之中,载浮载沉,那股流沙奔势甚疾,宛如波涛汹涌澎湃,在地底中发出轰雷般的回鸣。
他卷沉漩涡底下后,立刻闭住一口长气,但沙粒仍不住鼻中渗入,只觉胸中窒闷非常,他心中暗叹一声,忖道:“这股流沙,深藏地底,疾漩如轮,其流势峻急较之怒涛猛浪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若任得流沙翻卷,久不换气,纵然不遭灭顶之祸,只怕闷也得要活活闷死……”
他竭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与狂流挣扎,身躯被冲出一段距离,流沙突然改道向左面石骨缺口涌出,流势变得愈发峻急奔暴,隆隆声音,不绝于耳。
翻腾之间,突见一团黑影顺着沙浪飘浮而来。
俞佑亮甫从沙底冒出头换了一口气,未及瞧清那团黑影是何物事,身子又被迂回的急湍卷没,他精枯力竭,丹田中的真气,已然焕散尽,再也支持不了,当下但觉胸口一窒,登时昏迷了过去……
醒来时,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座浅滩之上,那流沙奔势到此已变得颇为迁缓,滩上积沙,仅及他膝下。
俞佑亮心里明白,他是被流沙把他卷到这浅滩上来了,在如此激流漩涡的冲击下,他居然没有葬身沙底,得保不死,除了依赖自己具有超人的求生意志外,更不得不归功于奇迹的出现了。
当他的知觉恢复时,只觉得全身百脉欲散,体内像是有一团烈火熊熊燃烧着,提不出一丁点力气来。
他无言的想着:“也许我只有躺在此地,让死神一分一分把我的性命夺去了。”
一阵晕眩,他又昏睡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当他再次启开眼帘时,周遭一片漆黑,奔雷似的流沙声音依旧在他的耳膜交震回响着。
俞佑亮知道自己目下当务之急,乃是要尽速恢复功力,然后方能设法脱离此一困境,于是他立刻摒除杂念,调息运气。
他运起禅门吐纳字诀,体内一股真气上冲泥丸,下达四肢百骸,徐徐运转了十五周天,半盏茶时间过后,气脉逐渐畅行无阻,出了一阵热汗后,他感觉到自己身子已经是完全复原了。
这一次运气,俞佑亮不期发现师门的心法的妙用,以及自己所蕴藏的惊人潜力,不觉信心大增。
他甫站直身子,蓦然之间又是一阵隆隆巨响传了过来,入耳惊心,俞佑亮定睛一望,只见那股蜿蜒不绝的流沙不知受了什么冲激,流势剧增,只一瞬又恢复了先时的澎湃湍急,那沙势缓缓,有如天河突降,瞬已冲涌到他立身之处。
俞佑亮百忙中,不暇多想,迅速纵身往后疾退,只见自己已站在一处岩脉缺口上——
滔滔激流,汹涌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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