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的别庄,在湿经山的南麓。站着高处往下望,可看见不远处的无定河蜿蜒曲折、波光粼粼;悬崖边的古柏遒劲苍健,岩壁峥嵘、峰峦叠嶂,风景甚好。
据说因这里道观林立,薛家长辈特意命人,在十几年前购下此座依山而建的庄子。
虽是隆冬,这日却还没下雪。马车在进山的道上,行驶得还算顺利。不过天色并不是太好,彤云密布的,若有可能,午后或许会落下雪来。
跟薛菁到达山庄时,妙如发现,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庄青梅,果然也已经提前到了,大伙都等着去钟府接人的薛菁。
新朋友一番厮见认识,旧友们相互寒暄问候。
为首的,是薛家大房的两姐妹,大的名唤薛蔚,年约十三左右;小的跟薛菁差不多大,九、十岁的样子,闺名单为个“荟”字。
还有个寄居在神威将军府的远房亲戚,唤作苏繁炽的少女,约摸十四、五岁,说是薛大夫人娘家的姨甥女。据介绍,乃是出身颍川望族苏氏一门,自小素有才名。
妙如放下心来,原来只是家中几位姐妹小聚,真没有其他长辈在场。想必是为了避人耳目,薛家兄妹特意借机安排的。
人都到齐后,大伙在厅堂上围着炭盆聊起天来,说着各自身边的趣闻。过了一会儿,有人提醒该赏梅了,一伙人就往西南角走去。靠近那边林子,鼻端的梅香越来越浓郁。
来到一个隐蔽所在,那里红梅、白梅、绿梅的花骨朵,早已布满了枝桠,开成星星点点的一片。
疏影横斜,花姿绰约,幽香阵阵,不禁让人心旷神怡。众人分散开去,各自寻找中意的花枝欣赏。
到后来,苏繁炽弹了首梅花三弄,薛菁在花影间表演了场剑舞,蔚荟姐妹各吟了首梅花诗,妙如画了幅赏梅图。
玩得正起兴,天空中竟真的飘起了雪来,纷纷扬扬,如坠花……
雪后来越下越大。庄青梅担心呆太久,道上结冰后不好走,提前向主人家告辞了。没过多久,大伙各自就都散了。
最后,妙如被薛菁的丫鬟领着,往西北边的一座院子走去。
薛家玉翎山庄的日照苑里,因天色不好,暖阁里光线有些微暗,不久就点起了灯。
因房门被打开,新灌入的冷风,将门帘吹得噼啪作响。一阵寒气袭来,烛摇影乱。
“铮!”缱绻悠长的琴音乍然停止,接着就听见一女子的低语:“小姨久不弹此曲了,指头都有些僵了,作此形状还真有些不习惯。”
“听宗嬷嬷以前说,他最爱看母亲弹琴的样子,您只需要随意弹弹。”男子略带磁性的声音应道。
门外响起个年轻的声音:“公子,钟家姑娘到了,是否请她进来?”
那男子听闻后,忙起身朝门口走去,朝外面吩咐道:“让她进来吧!丫鬟婆子就留在外间。”说着,就避进了隔壁一间厢房。
妙如屏声静气地走进里间,迎面感得一股暖流扑来。
那里坐着位美貌妇人,青丝用玉簪绾着,梳了个堕马髻。容貌清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浅笑间皓齿微露。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让妙如惊奇的是,竟穿着一身宫装。
妙如见过二伯母、汪夫人这样的气质型美女。像眼前此人,能将“雍容华贵”一词,诠释得如此到位的,还从来未见过。
见她进来,那妇人起身,跟妙如问候寒暄起来。随后示意一旁仆妇,给她看座。
给对方行完礼,妙如就在对面坐了下来。
把丫鬟打发出去斟茶后,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嬷嬷,向妙如介绍起那女子来:“这是我家容夫人,听闻姑娘擅长画人物,特意想请您来作幅画。”她沉吟半晌,又把头抬了起来,目光中带着一丝犹豫和不确定。
“比着夫人画幅像,最好是年轻过五六岁的样子。额头要高上半寸左右,鼻梁要更蹙一些……”她描述起要求来,好似又怕妙如不理解,解释道,“我家夫人怀念故去的长姊,若能让天天见到画像,心里也算有个寄托……”
说完,她闭上双眼,神色中有丝悲戚和落寞。那美妇伸过手来,安抚似地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妙如心里暗想:好险!果然是照着一人画另一人。
若是之前没尝试过,恐怕今日就要丢脸了。薛家兄妹这一年来,求画时尽出些稀奇古怪的要求,原来是这等着她。
不过,也多幸亏他们这种主意,让她的画技有了长足的进步。若是换在一年前,这些想都不敢想。
那妇人取出一架古琴,弹起了《汉宫秋月》的古曲来。
据那老嬷嬷的要求,妙如拿出随身带来的画具,铺在案上,开始下笔。对着眼前的人影,精心描摩。
她用工笔手法画了其他部分,再用独特的技法,描绘了脸部细节。中间又对着那妇人,修修改改了好几遍。
那位白发嬷嬷,在她身旁不停指点,提出要改的部分。等作品初步完成时,时间已到夜半三更。
笔下的作品,跟眼前那妇人,只有六七分相似了。而身边的嬷嬷,却越来越激动。到最后已是眼角微湿,唇瓣不停地颤抖着……
难道画中的,是她的亲近之人?跟眼前当模特做样子的那妇人,也有血缘关系?所以比照着,让她画了一幅。
妙如心里暗自猜度。
菁妹妹之前提起过,这女子是翌公子的姨母,那这画中之人极有可能,是他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
不知这作品,他是否会满意?
画作最后被人取走了。
妙如收拾着画具,准备起身离开时。外面来了个眼生的丫鬟,她是来替薛斌少爷传话的。
“薛公子说,今日就到这儿。时辰太晚了,外面已落下大雪,山道不好走。他已请妹妹菁小姐,陪着钟姑娘在庄上留宿一晚,先前已派人去通知了您家里的人。”
妙如告辞离开,回到安排的住处时。惊动了早已睡熟的薛菁,只见她睡眼惺忪打了哈欠,向来人招呼道:“妙姐姐,怎么才回来?快进来,菁儿等你半夜了!”说着,忙把妙如拉进暖被中。
躺在陌生的床上,虽然很累,可妙如还是不能马上入睡。
心里头,把一整天的经历在头脑中又过了一遍。
看来今日那个老嬷嬷身份不简单!
举手投足间,像受过长期训练的,她最近好像在哪见过……
对了,跟姜嬷嬷的某些习惯动作相似,难道她也是从宫中出来的?
要她对着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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