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杨氏房里问安时，妙如就发现她和崔妈妈，神色颇有些不自在。大文学她们俩也没多为难她，请完安后，就把她打发回去了。 妙如也没管那么多，行礼告退后，转身就到父亲的书房里，去认字和描红了。刚走出到老槐树底下，就听身后，有个稚嫩的声音叫住她：“站住！” 转过头来，妙如就看见，穿着素灰色袄子的妹妹妤如，站在自己身后。 “妹妹可有什么事吗？”妙如柔声问道。对这个小她快两岁的妹妹，她一向采取忍让态度，尽量不招惹激怒她。 “谁是你妹妹？！”妤如强装凶狠地对妙如威胁道，“警告你，不要再靠近我娘，不要再带累她生病了，你是个灾星，离我们越远越好！你什么时间离开咱们家……”正待继续说下去，就被身旁的贴身丫鬟琳琅捂住了嘴。 妤如挣扎着不肯依，只见琳琅指了指她身后，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道：“老爷来了，在后面！” 闻言，她忙转过身来，只见她那一向和蔼的爹爹，正铁青着脸，站在她身后，一脸难以置信的惊怒之色。 妤如感知到父亲的怒气，心虚地垂下头，等着钟澄发言，眼角偷偷留意着他的脸上的表情。 “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钟澄沉声质问女儿，浑身散发的低气压，让妤如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没谁教妤儿，是我自己听来的！”她嗲声嗲气地答道。 “抬起头，挺起胸来，堂堂正正告诉爹爹，是谁教你说的？”钟澄不悦地沉声问道。 “哇”的一声，妤如被他突如其来的凌利眼神和怒气吓哭了。 琳琅见势头不对，赶紧溜回正屋，报告给杨氏。 “你没事吓她干嘛！”杨氏从里屋冲了出来，连忙把女儿一把搂进怀里，轻声安慰道：“妤儿乖，别哭了！有娘在，没人敢吓唬你！” “你养得好女儿！”钟澄看见杨氏无原则地护短，气就不打一处来，“钟家从来没教养出，这等出言无状，粗鄙骄横的女儿。大文学小小年纪就口出恶言，公然要赶自己姐姐出门！” “怎么了？嫌丢脸？不想要妤儿这女儿了？要不，把我也休了，让咱娘俩一起回京城去！”杨氏抱着女儿，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寸步不让地回反击道。 “怎么，能起床了？！还不回屋里去，也不顾惜自己体面和形象！”环顾了四周，发现五房的下人们，都望向这边，有些都想围过来劝架，钟澄强压下的怒火，低声喝斥道。 杨氏这才发现，她成了下人们围观的焦点，悻悻然地抱着女儿，回了屋。 跟妙如交待几句后，钟澄就派人把她送到书房，自己则尾随杨氏脚步，也进了正屋卧室里。 把下人遣退干尽，抱走女儿。关着门，夫妻俩就从女儿的教养问题，吵到了此次杨氏装病，逼走大女儿的企图。杨氏借成亲时他们的隐瞒，给她带来的委屈，指责钟家对她的薄待。钟澄拿出她对婆婆种种的不孝，对怀孕妾室的狠辣，对继女的薄待，指责杨氏没做人媳妇和当家主母应有风范。 一时间两人吵得昏天黑地，没人敢靠近正屋。那天，妙如在父亲的书房呆了一整天，都没见到他人影，最后自己只得一个人怏怏地回了屋。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钟氏夫妻间，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冷战状态。 随后几天里，钟澄特意请族中长老开了祠堂，把妙如的名字记入宗谱林氏名下。 日子就这样过了七、八天，转眼二月的最后一天。 与往日有所不同的是，一大清早，妙如的屋里管事妈妈，就被钟澄叫走了，谈了很久才回来。到下午时，秦妈妈带来了一帮人，在妙如所住厢房的旁边耳房里，设了个香案。正中间摆着一个牌位。大文学等一切收拾妥当后，秦妈妈示意妙如，朝牌位磕了头，敬了香。妙如把祭香插进香炉时，赫然发现牌位上写的是“显妣钟门林氏之灵”几个大字。 看来此身体原主的生母就是这位了，妙如心中暗想，现在把她灵位公开摆出来，想是父亲跟太太已经摊过牌了，关于近两个月来，杨氏种种不对劲的疑团，总算是解开了。 一切摊在明面上来了，真好！ “妾身未明”的尴尬和担忧，终于可以放下了。虽然前路仍然凶险，但妙如心中，还是有一股说不出的畅快之感。头顶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下了的感觉，就像经历了一场大考，结果是什么，通过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前面的目标清晰了。既然摆在明面上了，她就可以有针对性的防范了。 可此时的杨氏，就不那么畅快了。从下午起，正屋那边，就不断传来茶盏打碎的动静，和婢女被训斥的声音。侍候的丫鬟婆子们，干活时都端着几分小心翼翼，走路时，都是轻手轻脚的。 “小姐，信已经叫杨二响家的带回去了，一个月后，老爷准能收到。小姐尽管放心，杨二响那奴才办事，最是妥当。”崔妈妈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已到了掌灯时分，槐香院女主人住的寝间，还是一片昏暗。崔妈目光巡视了一周，才发现她家小姐，正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微光，在沉思着。 “奶娘，你说爹会训诫他吗？”杨氏缓缓转过脸来，面色憔悴萎顿，声音里有一些暗哑。 “小姐是希望老爷教训姑爷，疏远姑爷吗？”崔妈妈确认。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让爹教训教训他。看他迫不急待地把林氏的牌位搬出来，一点都不顾及我的感受，心里就有一团火。明明说过，跟爹爹有约定，等要封诰命时，再公布于众的。”杨氏愤愤然。 “老爷会为小姐做主的！”崔妈妈怜惜望着她，劝道，“不要多想了，小心伤了身子，这些天，您晚上也没睡好！” 此时院子西边的厢房内，灯火通明，屋子四五个丫鬟婆子，正围着一个女童在做针线。 “秦妈妈，上午老爷跟你交待了什么？”就着灯光，正学着打络子的妙如，一脸好奇地问道。 只见秦妈妈的手一抖，针头刺进了食指指头里，忙把手指放进嘴里吸吮。心中却暗想，这姑娘真是小人精，啥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老太太临走前，还担心她长不大，谁知她小小年纪，对危险比谁都警觉！才刚过五周岁进六岁，说出去谁会相信啊！ “也没说什么，姑娘想是应该已经猜到了！”秦妈妈也不避忌屋里的其他人，神色凝重地说道，“下午让姑娘祭拜的牌位，可知道是谁的？” “祖母临终前告诉过我，说妙儿的生母姓林，生妙儿时难产走了，今天那块木牌子，好像有个‘林’字，老爷教过。”妙如一脸平静地答道。 “姑娘可真聪明！林氏夫人是姑娘的生母，也就是老爷的元配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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