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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焱这话一出,并没有立即得到驳斥,于是他不觉小心的抬头小心的看他一眼。
楚君焕端严而坐,脸上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半晌才缓缓道:“熠之想说的是兔死狗烹吧。”
气氛骤然紧张,公孙焱抽了口凉气还没有想好如何否认,听见楚君焕又道:“熠之,朕岂是负恩之主。公孙老将军,待朕有莫大之恩,此事再提,便是熠之有疑朕之心了。”
公孙焱这才略放下心来,笑了笑:“臣不敢。”
楚君焕看起来并不打算再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突然若有所思道:“说起老将军,朕倒是想起一桩事来。前日朕登基大典,北慕容令番使送了一株长白老参给朕,看着成色倒也算少见的。”
挥手令人呈上一个黄松木漆盒,打开,里面是一直尺余长的老参,参须清晰完整,果然是难得一见的极品。
公孙焱看着那老参,笑了笑道:“慕容倒是好大的手笔,这人参该是宫藏中的极品,难为他们舍得拿出来。”
“朕也是如此说。只是朕素来不用。自离巴蜀,朕倒是常记挂着公孙老将军的身体,熠之,你差人送回蜀中给老将军罢,也算是朕的一点心意。”
“皇上厚赐,臣耻无寸功,惶恐之至。”公孙焱怔了怔,连忙跪下,抬头见楚君焕微微皱眉,便只好叩首道:“谢主隆恩,臣代家父谢过皇上。”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楚君焕摆手,令其免礼。
“大局初定,朕思及边患,仍不能安枕。川蜀与西凉相接,贺兰旻也不是什么省事的,朕之所以令老将军仍留川蜀,不接他进京颐养,就是为了节制西凉。”
“家父也是这么说的,家父一早说过,有他在一日,西凉贺兰就莫想越秦山一步。”
这番言之凿凿并没有得到什么赞许,楚君焕只是浮光掠影的一笑,甚至是连眉都没有动一下,几番看见内侍欲言又止,他终于将目光一移看过去。
“皇上,已经戌时过半。奴才启皇上,有何吩咐,臣等好早做安排。”身边的内监总管赵玄礼道。
“照旧。”楚君焕眉眼都不曾抬一下。
“可是,皇上,要不要换个人?”赵玄礼似是吃了一惊,面上露出些难色,楚君焕斜他一眼,赵玄礼一头雾水,也只得喏喏而下。
这话说的虽然隐晦,但是公孙倩还是听懂了,这个时辰,问的当然是侍寝之事,于是她的脸色立马垮了下来,嘟起小嘴,刚要说什么,一抬头对上了公孙焱微微阴沉的目光,于是适时的闭嘴。
桂子释来暗香浮动,楚君焕似乎在想什么,好久没有再开口。
公孙焱见此情景,便识相的带着公孙倩告退,公孙倩还是百般不乐意。
公孙焱取笑道:“这女大不中留,倩儿现在眼里能看到的就只有皇上了,每天在家里也是呆不住。”
虽然是取笑公孙倩,可是话里有另一重的暗示。
“熠之放心,朕,不会让倩儿等很久。”楚君焕淡淡勾起唇角,看着公孙倩,意味深隽的。
公孙倩脸一红,拧着楚君焕的袍袖道:“焕哥哥,明日等你下了朝,倩儿再进宫来陪你。”
楚君焕依旧是拈着酒盏,温和的点了点头,算是许了,公孙倩见人不理会,突然勾住他的脖颈,在他侧颊上轻轻一吻。
楚君焕除了淡淡一笑并没有什么反应。
公孙倩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公孙焱离开。
楚君焕看着他们退出去,却仍坐在原地并没有动,只是一直目送着那一点娇红消失在视线的尽头,脸上的温和也一点点的褪尽,变得僵冷,两道目光深寒的令人生畏。
他不言语,一味的把玩杯盏,伺候的人也不敢说什么。
手中的夜光琉璃盏渐渐出现了龟裂的纹落。他猛然往桌上一放,几乎是同时,那琉璃盏发出令人心惊的碎裂声。
内侍相顾,都是胆颤。
楚君焕不看一眼,径自起身。
月至中天,寒浸浸的透着丝丝沁凉,碎掉的琉璃顺着桌角滚落在地上,衬着月华如同一地的冰晶。
公孙焱和公孙倩离开皇城时候已经是宵禁,夜冷露重,公孙倩披上了大红的羽缎斗篷,英气飒然。
“倩儿,以后皇上面前,收敛一点。”
公孙倩挑起细眉,根本不解:“怎么了。”
“因为他是皇帝。”
“那又怎样?”公孙倩一脸无所谓。
“伴君如伴虎。”公孙焱看了她一眼道。
“才没有呢。焕哥哥对我很好。他刚才不是说么,他可是把你当兄弟看的。”
“兄弟!”公孙焱弯起嘴角,似是要笑,目光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是吗。”
他的这个神情,让公孙倩没来由的战栗了一下。
公孙焱抬起头,平视着远方,远近都是一片幢幢的黑影,光怪陆离,丝丝的月光入目,片片清冷扣住了心扉。
不知为何,公孙焱突然想起了她的眼睛。
美丽而凄凉,悲伤又倔强,还带着脱于物外的淡泊。
那样一双眼睛,不属于宫闱,甚至不该属于这芜杂的人世。
眯起眼睛,他的笑一发有了些阴沉。
这个女人,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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