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七夕,
江南,细雨绵延。(请记住我们的www.Dukankan.com)(疯狂'看小说 手打)传说牛郎织女星夜鹊桥相会,互诉相思。
所以雨也被赋予了情思绵绵的含义。
塞外,风沙滚滚,骄阳似火。
不远处有一片稀疏的胡杨林,半湾泉水,但浪漫暂时还不会青睐这片热土。
狂风裹着沙子,风铃清脆的响着。
到风铃客栈的时候,江断弦已经精疲力竭了。
听到风铃响起时,江断弦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江南。
春水绿波、柳荫花树掩映下的江南,屋檐下擦得发亮的风铃。
那时他的眼睛还看得见。
现在他只能倾着耳朵听,仿佛听见那清悦的风铃声,在带着一种远山草木芬芳中响起。
但此刻他只闻到了干燥的尘土和烈酒的醇香。
二
屋子里没有别的颜色,只有黑!
夕阳从窗孔照进来,也变成一种深灰色。
她已跪在黑色的神龛前,黑色的蒲团上。黑色的神幔低垂,她脸上蒙着黑纱,
黑色的长袍乌云般散落在地上,她双手合什,面部冰冷,喃喃低诵,似在诅咒。
凌红雪动也不动地跪在她身后,仿佛亘古以来就已陪着她跪在这里。
夕阳照着他的脸,屋外的风在呼啸。
她忽然站起来,撕开了神龛前的黑幔,捧出了一个漆黑的铁匣。
她用力握着,手背上青筋都已凸起,却还是在不停地颤抖。
神案上有把刀,刀鞘漆黑,刀柄漆黑。
抽刀,劈开了铁匣。铁匣有一堆赤红色的粉未。
“你知道这是什么?这是雪,红雪!”
她的声音凄厉、尖锐,如寒夜中的鬼哭。
“你生出来时,雪就是红的,被鲜血染红的!”
黑衣少年垂下了头。
她走来,将红雪撒在他头上、肩上。
仿佛已将诅咒,藏入这一撮赤红的粉末里,附在凌红雪的身上。
风依然在呼啸。她看着他慢慢地走出去,走入黑暗的夜色中。
他手里的刀,似也渐渐与黑暗溶为一体。
黑暗已笼罩大地。
三
夕阳已残,风沙已残。
古城外,胡杨林中,客栈里飘出着浓浓的酒香。
院子里堆着劈开的木柴,还有几根散落在地上。
门前廊檐下挂着一串的风铃,岁月的风沙已经剥离了风铃的颜色。
旁边的杵着一面旗,破旧不堪,却也迎风飞扬。
“风铃客栈”。
凌红雪的右手握着刀。
一柄形状很奇特的刀,刀鞘漆黑,刀柄漆黑。
他正在吃饭,吃一口饭,配一口菜,吃得很慢。
因为他只能用一只手吃,左手。
他的右手握着刀,无论他在做什么的时候,从没有放过这柄刀。
漆黑的刀,漆黑的衣服,漆黑的眸子,黑得发亮。
厅堂里还有一人,一个白色的女人。白如雪、静如岩,飘逸如风,美如幽灵。
脸上蒙着黑色薄纱,露出了一双秋水为神的眼睛,像是温泉浴罢,晓妆初整。
但凌红雪一直低着头吃着饭,不曾抬头。
江断弦没有拿着“明杖”,也没有扶着栏杆,就这样走了进来。
白色女人和凌红雪就看到一个满身风沙和疲惫的人走了进来。
手上提着剑,一柄古剑,颜色灰暗。
是个瞎子,还是个剑客,女人轻蔑的笑了下,没有发出声音。
江断弦拍了拍衣上的尘土,径直走到凌红雪的桌子前。
“可以坐在这里吗?”江断弦的声音平淡低沉。
凌红雪没有停下吃饭,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两个小菜,一碗饭,老板娘。”江断弦转向这边说道。
“老板娘,你怎么知道,我是女人。”女人有些惊讶。
江断弦把剑放在桌子上,用手摸着茶壶。
凌红雪帮着把茶壶推到跟前。
“谢谢。”江断弦笑了笑,然后倒了碗水,慢慢的喝净,用手抹了抹嘴角。
饭菜很快端了上来,两碟精致的小菜,一碗白饭。
在人迹杳然的边陲,还能吃到宛如江南的饭菜,实属不易。
“请你喝杯酒,”凌红雪吃完了饭,抬了抬眼,在往碗里倒酒。
“不用,我改喝水了,”江断弦笑了笑,无神的双眼看着凌红雪。
凌红雪端起碗,一饮而尽,也用手抹了抹嘴角。
突然之间,江断弦想告诉他,自己为什么不喝酒。
“知道喝酒与喝水的分别吗?”江断弦又喝完了一碗水。
凌红雪抬起头。
“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江断弦表情依然平淡。
凌红雪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岁月的磨难刻在了他的脸上。
“好,很好,我是凌红雪,古城”,凌红雪说道,他不是说“我叫凌红雪”,而是说“我是凌红雪”,多孤傲的一个人。
江断弦笑了,停下吃饭,端起碗,“江断弦!彭城。”
凌红雪也端起碗,一齐饮下。
“你用刀?”江断弦转而问道。
凌红雪:“嗯,你知道?”
江断弦说:“瞎子的感觉一向很灵敏,刚才坐在桌子前,感觉到杀气,那是刀锋才有的。我从前也用刀。眼盲之后改用剑了。”
凌红雪说:“刀,还是剑,能杀死别人的最好。”
夜半,沙漏无声。
月已残,月晕环绕,必有大风。
大风起兮,尘沙飞扬,
细沙从院子栅栏的缝隙里逃窜而入,卷成漩涡。
凌红雪站在院子里,任风沙侵袭身体,风鼓着黑色的衣服。
江断弦在一刀一刀的劈着木柴。挥起,斩落,准确,有力。
女人在屋子里看着这两个人,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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