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立起来了,一摆手:“走,进屋。”
连旗在后面本来要跟进去,想起昨晚碰的钉子又停住了,田一禾就是一只骄傲的孔雀,你随便张口帮他,他还不乐意呢。
田一禾边进彩票站边听王迪说,原来体彩刚上了个新玩法,叫“11选5”,十五分钟一开奖,每注2元钱,现在彩民们玩这个都玩疯了。有几个人研究一段时间,想出个办法,就是买7个号,不变地买下去,直到出了这个号为止。用这种方法基本保证不赔钱,但前提是你得有这个资本。前十注都可以只买2元钱的,但往后越来越多,翻倍上涨,到最后得几万几万地往里扔。
结果现在有个人用这种办法追号,但他没给钱。
田一禾难以置信地看着王迪:“你怎么不管他要钱?!”
“他来过几天了,总买得挺大的,从来没欠过,我就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你以为什么呀?买个菜还不允许赊账呢。”田一禾翻个白眼,现在说什么都完了,“,他欠多少?”
王迪哆哆嗦嗦的:“三…三万……”
我草!田一禾闭了闭眼睛,心里的火一阵阵往外拱。
王迪见他脸色不好,急忙解释:“我找他要了,他说什么也不给,田哥我都跟他去他家了。他家破破烂烂什么也没有,他就是不想给。田哥我知道错了,田哥……”
“行了。”田一禾打断他,“那人住哪儿?”
那人住的一点也不远,就在隔壁小区里。人家不走不逃也不躲,大大方方把门打开,叼着烟卷乜着眼睛上下瞧了田一禾几眼:“老板啊?挺年轻啊。”
田一禾阴沉着脸,一把推开门走进去。
果然像王迪所说的那样,那人家里乱糟糟的,破东烂西堆了一屋子,没一样值钱。那人坐到床上,一条腿蹬在塑料凳子上,拎起一瓶啤酒,“啪”地用牙齿咬开,咕咚喝一口,痞痞地说:“随便看,爱拿啥拿啥,我就是没钱。告诉你实话,我外面欠一PI股债呢,要还钱还真轮不到你们。”
“你就是不想还了呗。”田一禾问。
“没呀,我可没说不还啊。”那人幸灾乐祸地笑,“等我有钱我肯定还,我给你签欠条,没问题。”他不知从哪儿翻出纸笔来,刷刷刷想都不想,一蹴而就,明显是写习惯了。把欠条推到田一禾面前:“给,你拿好了,到时候用这个找我要钱。”
“那你什么时候能有钱?”
那人嘿嘿两声,又喝口酒:“哎呦,这我可就说不好了,也许明天,也许明年,也许呀,下辈子。”
田一禾上前一把揪住那人脖领子。那人大声叫:“怎么地?还想动手啊?”从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啪”地拍桌子上,梗着脖子叫道:“来呀,照这儿扎。”伸手在自己胸口比划,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田一禾咬着牙,喷着粗气,恨不能把这个混蛋给掐死!忍了半天松开手,转身就走。那人在后面张狂地笑:“不送了啊。”
王迪跟在田一禾身后:“田哥,田哥,就……就这么算啦?”
“那你想怎么着?!”田一禾怒道。
王迪顿时噤声。
田一禾闷头往回走,寒风夹着落雪打在脸上,生痛。当初之所以接手这个彩票站,一方面是生意不错,另一方面也在于彩票的特殊性。彩票经营受国家特殊政策,一不纳税二不接受各种检查,除了应付应付市级彩票中心,啥也不用管。什么工商的税务的卫生防疫的爱卫会的,都给我靠边站,想在我这里揩油,门儿都没有。说实话田一禾从来没吃过这么大亏,谁能想得到王迪卖给别人彩票还能不要钱?谁能想得到?
可你能怎么办?人家说了就是没钱,把他打一顿?还是没钱。而且没准就把你讹上了,到时候你还得给他花医药费。告他?拉倒,三万块钱法院都不稀罕搭理你,案子一拖拖个小半年,你这边啥都不用干了,光打官司了。
说白了田一禾再厉害也是个奉公守法的公民,没权没势只能自认倒霉,谁叫你不让人家交钱就打票呢?
王迪见田一禾脸色一会白一会青,心里没底,战战兢兢地说:“田哥,都怪我……我……这钱……我赔。”
你赔?田一禾苦笑,你拿什么赔?但他没说出口。他知道王迪的家庭情况,农村的,念不起书,到城里来打工,一个月满打满算两千块钱,一大半寄回家里去。怎么赔?还吃饭不?
田一禾长出口气,拍拍王迪肩头,说:“行了,没事,这钱算我的,你安心干,下回留心点。”
“田哥……我……”王迪都快哭了。
田一禾摇摇头,三万块就这么打水漂了,连个响动都听不到。他忽然觉得身心疲惫,全身骨头像被蔓藤紧紧缠住了似的,喘气都费劲。他对王迪低声说,“你去站里再看一会,我上歇歇。”
“嗯,嗯。”王迪连连点头,忙不迭回彩票站了。
田一禾一步一步慢慢地挨回家,仰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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