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岩咬牙切齿地瞪着我,却不敢再多说什么。接连吃了两次亏,他已经不敢再像从前一般轻视我。
我看那边安静了,方在榻前坐下,去看那两人的伤势。
榻上的两个人,都在急促地喘息,脸色青灰中带着一种诡异的红色,额头上有汗珠不断地往外冒,我探了探他们的额头,热得烫手。看样子是伤口发炎了。
这未必是一件坏事,他们的伤势都很重,汉代的消毒技术和条件有限,再怎么小心也难免感染。这两人身体底子扎实,身体的应激性过强,一遇到外来的细菌,自然会激发身体的强烈反应。只要能扛过去,就能活下来。
“二宝,他们可还有救?”宋邑看看两人,又看看我凝重的脸色,开口道。
“他们正处于危险期,但是这个别人都没有办法,只能靠他们自己熬过去。”办法其实不是没有,只是在汉代施展不开。输液就能很好的补充水分,控制体温,可惜我没有带针头过来。
“他们烧的厉害,再烧下去,会有脱水的危险。”我对林春山拱一拱手,“劳烦师兄准备些水,不能使生水,须得是将生水煮沸后晾凉才行。当务之急,是要先把水给他们灌下去。不然以他们出汗的速度,必死无疑。”
宋邑点点头,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毕竟行医多年,经验很是丰富,只不过一下看到这么严重的外伤,有些慌了手脚,一时拿不准该从什么方向下手。
“二宝说的很有道理,快去准备。”
林春山应着出去了,我揭开盖在他们身上的布衾,依次检查了一边伤口。其实单从伤口来看,并没有明显的感染的迹象,肩膀被咬碎的仁兄。肩上已经结了薄薄一层血痂,正在逐步恢复。开膛破肚的那位肚腹上的刀疤略略有些红肿,却没有什么大碍。
如此看来。还是因为受伤过重,同时本身抵抗力太强。才会高烧不退。
我松了口气,复又合上布衾。
缇萦道,“我看他们伤口处有些淤血,他们现下这个情况,与经脉不通也有关系,若是加以推拿,应对他们有所裨益。”
“师娘说的极是。只要不触及伤口,针灸无碍,但他们目前身体虚弱,需适度施针。”我点点头。
宋邑看着我,捋着胡子道,“二宝,你真是一出接着一出,出出都是惊喜,昨日你的本事,你师娘已经对我说了。你小小年纪,怎么懂得这样多?”
“这……只是些皮毛的东西,无非就是徒儿胆子大些,把人体分而割之。其实有悖内径之道,上不得台面,师父过誉了。”
这是我的肺腑之言,我浸淫医学数年,对中医能够见微知著,不治已病治未病的本领十分叹服。人体的经脉脏腑,全都息息相关,不可分开而视,在中医中,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是庸医的做法,而这却是西方医学一贯采用的手段。把各个器官割裂开,单独看,忽视它们之间的关联,所以通常都在得病之后,才能察觉,而解决的方法,基本都是开膛破肚,将病灶割去,或是添加些人工合成的东西,单从这一点看,就落了下乘。
宋邑摇头,“话不能这么说,你这也算是另辟蹊径,自成一派,虽然与内经上的说法不符,但是对于外伤来说,却是极为有效。你若能将两种方式结合,必有大成。”
他说的很是慎重,可见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不可否认在人体的结构方面,西方医学比中医更甚一筹,用西医对待部分,用中医融贯整体,一直也是我追寻的目标,宋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出这样的结论,实在是医学奇葩。
我诚恳道,“师父说的很是,徒儿受教。”
宋邑拍拍我的肩膀,“为师当年果然没有看错人,二宝,你日后的成就,必在你师祖之上。”
这话是极高的评价了,我道,“师父过誉,师祖是徒儿心中明灯,不敢妄言超越。”
“不骄不躁,好,好!”宋邑与缇萦对视一眼,两人均露出欣慰的微笑。
陈虎冷眼旁观,终于不耐烦道,“宋医师,你们说了那么半天,可以开始救人了吧?磨磨唧唧的,你们究竟有没有办法?”
缇萦和宋邑一贯都是受人尊重的,几曾被这么呼来喝去过,两人的面色颇有些不悦。
他们修养好,不与这些没有教养的人斤斤计较,我的脾气却不是那么好。冷笑一声,正要回话,缇萦伸手按住我的肩膀,“好了,二宝,少说一句,他们是病人的朋友,心急些也是难免。你什么都好,这脾气却要改一改,一个女孩子家,逞凶斗勇的像什么话?你这样治病,不管有没有治好,仇先结下了。”
我咧咧嘴,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宋邑捋捋胡子,饶有兴趣的看着缇萦,“师妹教训人一套一套的,我记得当年你的脾气,似乎也不是那么温和。依我看,这丫头就好得很,颇有几分你当年的风骨。”
缇萦气得狠狠瞪他,“我教训徒儿,你插什么话?就她这三瓜两枣的,真和人动起手来,有得她受的,何况她又是那么个模样和身份……你懂什么?!”
我左看看右看看,掏了掏耳朵,为求自保,只能作壁上观。
林春山正好指挥着仆佣,抬了水进来,“师父师娘,水准备好了。”
缇萦狠狠又瞪宋邑一眼,方才转过去道,“放在这里吧!怎么这样久?”
她语气里有些余怒,老实的林春山一下子慌了手脚,“师娘莫怪,这水是现烧的,徒儿用了许多的井水,才让它凉下来。”
宋邑十分同情地看着他,摇摇头。我看见他的表情,忍不住莞尔。
他们即便是争吵,也让人觉得温暖。
师傅对师娘,一定用情极深。我听说当年缇萦为了救淳于意,吃了不少苦头,也落下了一个病根,不能再诞育孩儿。这个毛病,就连淳于意都束手无策,可是宋邑还是毫不犹豫地娶了缇萦,这么多年没有纳妾再娶,不离不弃地陪在缇萦身旁,膝下无子,便收养了林春山和付珺。这份情不可谓之不深。缇萦至今能依着自己的性子行医救人,也是在于宋邑的包容和大度。
这个时代,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接受自己的女人看别的男人的裸体。霍去病大约以为我只是学医,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片段。他若是看见我每天在这里对一些陌生男人上下其手,恐怕宋府会被踏成一片平地。
-->>(第1/2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