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 我心头一紧,我可愿入宫,那日他也是如此相问。 “皇帝已是央了哀家多时了,今日哀家见了小姐也觉得并不是那会耍手段狐媚惑主不守安分的女子。”她微微叹了口气,只继续道:“这孩子也是吃了许多苦了,皇后的孩子又没能保住,这些日子越发瘦了,只想着身边能有个体己他的人儿好生的服侍着。那些个什么沈氏杜氏竟没有一个能可他的意的。哀家看你也是端庄有佳,便想遂了他的心意。” 我闻言,心中已是迷乱交迭,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抉择。“一切随心而生,随意而行。”空缘的话从脑中荡起,我想想明白,待要鼓足勇气向太后回拒。门外有太监通传道:“皇上驾到。”宫女太监们全都跪了,我亦起身低头跪下。听着脚步声声,一双明黄蛟龙宝靴在我面前停住。 “儿子给母后请安了。”他的声音清朗依旧微带一丝沉哀。 “行了,到哀家这里老是这许多规矩的,快坐罢。”太后慈爱笑道。“聂小姐也起来罢,别老跪着了。”我低头起身,复又坐了,只是不知何时脸上有泪流至唇边,酸咸苦涩。 只听太后道:“聂小姐原是皇后的妹妹,正好今日来宫里探望,哀家许久不见生客了,便教芸蝉请聂小姐来叙叙家常。” “嗯,是儿子疏忽了,未能常来陪伴。”他轻声答道,恭谨而疏离。 “哀家瞧着聂小姐体态端庄,又是出自大家,便想着做媒的买卖。”太后笑道,听得我面颊发烫,想来已是涨红。他没有应答,气氛沉闷得令人尴尬,我丝毫未感觉到这是一对母子在对话,想来也是,泽赢一早便去封地,与太后自然是生疏,何况太后又有自己的儿子肃亲王。 良久,他才低沉缓缓道:“甚好,母后费心了,如此体恤家臣。”分分明明含了一层失望与无奈。 “聂小姐也答应入宫了,我便向皇帝替她讨个名分罢。” 我蓦然抬头,只见太后看着我笑吟吟的说道。 “入宫,果真要入宫么。”他忽地站起看向我,那张熟悉的脸庞转而欣喜,清瘦的面颊微微颤抖。“一切由母后裁定罢。”他欢快道。 “那就位列贵嫔罢,皇帝看着如何。”太后全然不顾我心中所想。 “好,位列贵嫔。” 见我依旧坐着,芸蝉姑姑忙道:“聂小姐还不快谢太后慈恩,谢皇上隆恩。” 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茫然起身,竟呆呆叩首谢恩。太后笑道:“好了,好了,都退下吧,哀家乏了。” 恍惚走出慈瑞宫,陡觉秋日午后的太阳依旧毒辣辣的,白花花的日头教人不能睁眼。一进一出光景已是截然不同,方才还是聂家大小姐,转身之间便是贵嫔了,我竟是再也不能和这深宫脱了干系了。 竟不知道泽赢正紧紧跟上我,在身后欢喜唤道:“阿乔。” 那一声教我乍然醒了,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泪已流了满面。 “你肯入宫……我真高兴。”他眼睛里有流光莹莹,脸上的喜悦一层一层源源透出,在炎炎烈日下似一泓微凉泉水深涉我心,我低低头,地上两条浅色暗影交叠在一起,“多少日子了,我都想着能有此刻,你终于肯入宫了。”他抬手拭去我脸上的泪水道。 此刻我的心里,深埋相思的固城顽垒终于在这一刻轰然倒塌,这样的刻骨若决堤洪水汹涌而至,我忘记了自己的决心,心咚咚急跳着,轻轻握住他替我拭泪的手,仰起头来,看着他被阳光浸染的脸庞微微透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终于明白我对他的情谊是此生比性命还要珍贵的东西。 良久,我终于唏嘘道:“这些日子,我亦是苦透了!”所有的委屈,思念全都只化作了这一句。 “我知道,我知道……”他呐呐而言,用力握住我的双手,竟隐隐的有些疼痛。“今日回去好好休息,择了吉日我便接你入宫,从今往后,再不会教你受苦委屈了。” 我含笑点头,心中从未像此刻这样轻松欢愉。忽见他身后随侍的公公和一干太监宫女,登时羞红双颊,慌忙挣扎着抽出双手。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身后,恍然而悟,这才呵呵一笑。 “康寿全给贵嫔娘娘道喜了。”那位公公满脸笑容弓着身子行礼。 我忙福了一福:“旨意还未下,受不得公公大礼。” “太后跟皇上金口玉言,旨意是早下过的了,娘娘如此岂不折煞奴才了。”他弓的更低了。 泽赢颔首一笑:“你是朕的贵嫔,自然受得起。”目光坚定一如山林间千年岿然不动的磐石,复又轻附我耳一字一字道:“你,是我泽赢的妻。” 我眼眶灼热,泪倾泻而出。随心而生,随意而行,原来我的心早已是随了他的,由不得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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