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乱

    未见，未见，只怕以后都不得相见。    聂府晚宴，只因这无上的荣耀。明日一早，表姐便入主中宫，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亦是他大婚的日子，举国欢庆。茗烟执灯陪我坐在修然亭里，微觉丝丝凉意透着清醒。无月，只有黯淡的几点星辉低低的压抑。我扬起短匕，猛然削断一缕发丝，看着它缓缓飘落于地。    “小姐！”茗烟惊呼。    我淡淡一笑，落下两行清泪：“我与他终究要缘尽于此。”    话音落下，垂柳后走出一人，沉缓痛心道：“阿乔，随我入宫罢。”    我惊愕不已，待看清是他，一时间心头如被牵扯拖曳，生生的疼痛，入宫去么，我垂首含泪，看着他摇了摇头，他眼中亦盈满秋水。我按住心底的痛楚，任眼泪恣意流出，然后决绝跪倒：“臣女叩见皇上。”    他呆呆站住，喃喃道：“非要如此么？”    我亦不抬头，哽咽道：“皇上明日还是早些回去罢。”    他，一步一步靠近，俯下身来，听得见他的呼吸，“阿乔，随我入宫罢。”声音沉痛而无奈。    我伏在地上，透过泪帘看着他伸出的手，缓缓舒了口气，待声音平稳后道：“臣女资质庸薄，恐不能服侍天子。”    他的手停住了，微微有些颤抖，空气也仿佛凝成冰霜，冷得叫人刺心寒骨。良久，听得一声长叹，“果真要如此么，若你明白，这不是我的本意。”他直起身来，高高在上。    我知道我同他亦若隔千山万水，不见归期了。既然清醒下来，我磕了个头，微微抬头，然后轻轻道：“天色很晚了，请皇上早些回宫吧。”话已至此，他缓缓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步一步离我远去，再也无法抑制，站起身来奔过去，拥住他的后背。他身形一愣，苦笑一下。    我早已泪如雨下：“一定……要好好待表姐。”他点点头，这是我之于他唯一的愿念。“三月后的秀女大选，臣女必不得皇上青眼……”我缓缓沙着嗓子切切道，怕自己稍有停顿便无法坚持。    “我答应你。”未等我说完，他转过身来扶住我，脸色苍白，疲劳与憔悴得教人心疼，眼睛里满是苍凉和郁色，荡起一层雾气，一颗细小的泪珠从眼角微微渗出，“只要你愿意。”    我放开手，福了一福，看着他终于消失在花园的黝黯深处。    “小姐……”茗烟提灯站在一旁早已是泣不成声，她见泽赢走远，上前来搀着我道：“何苦这样，皇上对您的心意您比奴婢明白。自古皇上想要的女子哪曾问过愿不愿入宫的。他这样在意小姐的心意……”    我蒙蒙然醒了，如恍隔世，多年以后忆起，他这样待我的心意，或许在这永生别时才会无比珍贵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