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一个冗长而繁琐的梦,迷乱的幽幽未醒。似乎绵绵延延从那个铺满了红绸,挂满了喜灯的高墙深庭铺展开来。皱着眉头苦苦回忆,往事愈来愈清晰,或许还有那株寂寥的水边柳罢,亦或是那片一年一凋零的桐花林,还有那方困了游鱼的芙蓉池子,小女儿家的嬉戏玩闹……这些,于我已是隔了如梭岁月的,那年的时光终究是过去的时光了,若还能回头,我便绝不会踏入这个饱藏奸佞与斗争的是非深宫…… 顺延年三月初九,果然是极好的,春阳娇暖,比前些日子的杨柳阴阴细雨绵绵教人心明亮了些,算命先生说今日宜嫁娶。 日子是早就挑定的,兄长子阳大婚。 静静坐在窗前,侧首扶腮听着外面人声熙攘,斜立的铜镜里映出微微苍白的脸庞,发髻业已有些松散,额前一缕青丝垂落下来,显得慵懒不堪,长叹一口气,轻轻扶了扶,转过身来。 茗烟端了碗碧粳米粥来,放在桌上,随手拿了象牙梳子来替我梳头:“小姐,这是江南新供的香米,太医吩咐了小姐要吃得的清淡。” “让汀兰和芷兰端来就是,她们真真是越发懒了。”我微微有些气恼。 “小姐倒忘了,今日这样忙,汀兰芷兰她们都被叫到前头去伺候了。” 镜中茗烟的手在她的发间灵巧的穿梭来去,片刻,一个简单却不失气度的反绾髻便梳成,随后挑了一支碧色的云意玲珑钗稳稳的斜插在发髻上,这才算有了些精神。 我微微瞟了一眼桌上,玉白瓷碗里碧绿清亮的粥升着淡淡热气,却没什么胃口,便胡乱吃了些,便是有个交待。和外面的热闹相比,桐花阁便越发的寂寞清冷。 还好,有茗烟陪着,贴心周到。 茗烟,是娘亲取的名字,也配得上这样的名字,质清如茶,暗自一股幽然气度,似茗香四溢。娘亲随爹爹南行时遇着时,茗烟只有八岁,比我大两岁而已,伏在路边向行人乞讨,娘亲心中不忍,见其清秀乖巧,便收在身边做了个丫头,回来后便指给我,做了贴身侍女。救了她的性命,自然便待我一心一意。娘亲入殓时,哭得甚至比她自己还要痛心,这样的情谊,我从未把茗烟视作一般的下人。 挑了副珍珠嵌金流苏的耳环递给茗烟,让茗烟替我戴上,茗烟小心翼翼的拨开我耳后的碎发。 “茗烟,”我歪着头。 “嗯。”茗烟止戴的专注。 “记不记得你小时的事情?”我只作心不在焉的问。 只觉得颈后的手抖了一下,啪的一声耳环落在地上。 “瞧我越发的笨手笨脚了。”茗烟忙蹲下捡起来。“我哪还记得,这样久了,再说当时都饿昏去了。”仔细的拿帕子拭了,重新替她带上,远了近了重重的看了才罢。我便不再问,茗烟一直都会是我的茗烟,从不会是其他人。 今日与我也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聂家的大小姐聂乔,刚好满十六岁。 哥哥成亲,我自是欢喜的,若娘亲泉下得知,也是高兴地紧吧。 聂府门楣甚高,自上祖时便在朝为官,到爹爹时已至一等护国将军,所以能配得上哥哥的自然也不会是一般女子,是京都御史孟宪德的嫡女孟璃,孟家与聂家世代为交,这门婚事是哥哥与孟姐姐未出世时便定下的。孟姐姐端庄淑贤,哥哥却系少年英雄。孟姐姐与我自小如姐妹一般,常来走动,与哥哥自然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其中感情令旁人艳羡不已。自几日前,贺礼便源源的从各处送来,只是,这些道贺的人当中有几人是真心希望新人白头偕老,比翼双飞的?爹爹是朝中重臣,少年时便随皇上征战南北,立下过汗马功劳。那些王公贵戚,朝堂大臣无非是看了爹爹的面子,或是阿谀奉承,见风使舵的。我素看不惯这些嘴脸,故离了热闹也不以为意。 茗烟见我发呆,随手拿了件雀纹掐金披风来披在我身上:“窗子这样开着,小姐大病初愈,不要着了风才好。” 我淡淡一笑,站起身来:“哪是甚么大病,无非就是受了点风寒罢了,外头马上要行礼了,过去看看。” 茗烟赶紧挑了件描金湘妃底的外衣,道:“小姐穿得厚实些,茗烟才放心小姐出去!”我无奈的笑道:“这样热的天,你要闷死我么?” “若不是茗烟不仔细,小姐也不能病了这样久。”茗烟一边伺候我穿上一边道。“每次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揽。”她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扯了扯裙边,然后直起身来,扶着我的手,粲然一笑:“好了!” 出了桐花阁,便是聂府的花园子。 自染了风寒后便不曾来过这里,半月有余了。 雕花回廊上的灯笼全贴了大红的喜字,就连哥哥养的八哥笼子上都贴上了。 我讶然失笑,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她能做得出来吧。 我口中的她,是二娘陆暇锦,原是爹爹的妾室,娘亲离世后,便被爹爹扶了正。爹爹本是不愿意纳妾的,娘亲却怕别人说自己不能容人,爹爹畏妻,便劝爹爹纳了陆氏。如今,她终于偿愿,成了聂府的夫人,却也接受了祖母不许她生产的要求。 聂府的花园是娘亲的心血,也是她生前最爱来的地方,如今便是我最爱来的地方。足下细细筛过的金色沙粒,刚刚没及足面的青青碧草,清澈若瓷玉的芙蓉池子,仿佛都隐隐的沾染了娘亲的气息,让我无限迷恋和安宁。 茗烟拿过一个绣心蒲团垫在微凉的石凳上,想起娘亲,心中不觉难过起来,如若娘亲在世,必定会记得我的生辰,必定要亲自下厨为我煮一碗长寿面,必定微笑晏晏的看着我吃,温贤而婉转。 刚坐下,便听着一阵阵锁钠声由远及尽传来,茗烟道:“想必是孟……少夫人的花轿到了。” “你去瞧瞧是不是,若是,只管来叫我。” 茗烟答应着去了。 我站起身来,软绵柳条泛着碧青的颜色,柔柔曼曼扭捏着随风轻摇,似乎还是那年的时光,娘亲同我手把花锄,翻土插柳,耳边是娘亲一如当日的笑语盈盈:“阿乔,快快长大,待到这杨柳成材,阿乔便也是大姑娘了,到时候娘亲就要为我的阿乔准备妆奁了呢。” 几年光景,柳树已发长成材,而娘亲却永远离我而去了。 物非人非,已是隔世。 我伸手捉住一处左右摇动的柔软新绿,曳至唇边想要闻一闻新生的青涩与苦香,忽听有人清清朗朗的笑道:“素来止见过人嗅花,却从未见过有人如小姐这般嗅柳,想来小姐这雅好竟是独一无二的。” 我心中一惊,循声望去,红红紫紫繁盛的缝隙中露出一月白长袍的半角,,只当是哪家宾客误入花园,,定一定神,便朗声道:“花园乃聂府私邸,如未相邀,还请来宾去前厅恭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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