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崆峒道士柳逢春一言不发,纵身前扑,更向和尚面容刺去,端的是快如电,迅捷无比。
岳霖曾在六磐山和他动过手,知这青年道士武功不弱,如今这一剑刺去,纵然和尚神功惊人,恐怕也非被带得离开座位不可。
这时,却见那和尚醉态可掬,似乎根本没有躲闭,两只手捧着酒壶静静地在放回桌上。
而他那颗又光又秃的和尚头,依旧完好无损长在脖子上。
柳逢春的那柄长剑,却已平放桌上,被和尚用酒壶压住剑笛,他用力想将剑抽回,准知那柄剑平贴桌面,竟是纹丝未动,好似长在一处了。
酒楼的掌柜,伺候客人的店伙,唯恐闹人命,赶紧上前排解。
和尚一手用酒壶压着剑笛,一手摸着脖子,大声喊道:“借光!借光!各位帮我找找,吃饭的家伙那里去了!”坐在他旁边的一个老者,望着和尚摇摇头道:“你老老实实喝你的酒,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穷嚷穷吼,刚才要真是一剑砍上,你说你死得有多冤?”
和尚竟是充耳不闻,兀自又喊又叫,吵闹。
另一个客人道:“这和尚大概耳聋。
又一个客人“哼”了一一声道:“他是装聋,你是地骂他,准保他就不聋了。”
先前那个客人,果然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和尚又渴酒,又吃肉,真是百无不忌……。”
和尚立刻朝他瞪了一眼,呲牙一笑道:“对了!对了!所谓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我吃就是佛吃,我喝就是佛喝这道理你都不明白?”
说罢又抱起酒壶,“咕嘟咕嘟”灌了起来。
所有的酒客,忍俊不住,齐又哈哈大笑不停。
柳逢春自知功力和尚相比甚远,但是长剑被他压住,抽又抽不回,打又打不过,面上阵青阵白,连额间的汗水都急出来了。
这时一见和尚又自抱酒壶,方始拿起被压了半晌的长剑,虽是余怒未息,但却没有再行出手。
店掌柜的连忙过来,打躬作揖道:“道爷!您老请息怒,他是个疯疯癫癫的人,您老何苦和他呕气呢!”
柳逢春顺立当地,正不知如何下台,一见掌柜的前来赔话,遂趁机又起声势,以剑一指和尚道:“道爷和这个秃脑没完,非拼个你死我活不成……。”
他话声刚落,芮震远已在他身后喊道:“道史请回位吧,惹这些闲气作甚?”
柳逢春仿佛余怒未息,又狠狠地盯了和尚一眼,冷“哼”一声,缓步踱回原坐,说道:“芮帮主!你可看出这厮是何……”
他一句话未说完,又听那和尚大声笑道:“哈哈!识时务杰俊杰,你是不是再不‘归位’,看佛爷不把你那几根杂毛剃光,不收你作个小和尚才怪!”
满座的人又都哄堂大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都把目光投向柳逢春脸上。
柳逢春恨得牙痒痒地,但又无可奈何。
岳霖在一旁也忍不住掩嘴而笑一个没留心,一口酒呛得咳起来,咳得连跟泪都出来了。
那和尚似有意无意地朝他瞪了一眼,随将目光住在芮震远和小淫虫邬善身上,双眼眯成一线,说道:“自古道只有淫虫蛀尸,却不料僵尸蛀虫,甚至连作法念咒的杂毛老道,都被鬼魅降服了,真是世无天理,道消魔长……。”
岳霖仍是笑着,向和尚轻轻点了点头,那意思是说:“没关系,你放开肚量吃吧,我说过请你一顿的。”
谁知那和尚一见他的眼色,立即拍桌子道:“我可告诉你,一顿是断断不够的,咱们可是有约在先,你现在就是想,可是已经上了贼船,娃娃!你只有认命吧!”
岳霖看出他性喜诙谐,是以并未在意仍自吃喝如故。
而芮震远、柳逢春、邬善等几人,却是各吃一惊,都不料这和尚,竟然是和岳霖结伴而为。
芮震远面色阴沉,瞥了小淫虫邬善一眼,对柳逢春道:“奇怪!他们怎么还不来呢?”柳逢春会意,沉吟着道:“是的!我也正在奇怪,接理他们早该来了……我看,这样吧!邬善老弟,你去海边看看,顺便雇一条船,咱们……。”
他说到这里,向岳霖和那个和尚望了一眼,随即压低声音,继续又道:“明天辰时海边见,咱们好帮你找个妞儿去。”
小淫虫邬善“嘻嘻”一笑,拍拍胸膛道:“好!这事包在我身上,可是小老道,你说的话不能不算数啊!”说罢,站起身来,大摇大摆的向梯口走去。
但走了两步,一眼看到岳霖正坐在梯口处,不由脚下略顿,回头望望震远柳逢春,见两人颔首微笑,似乎在说:“没关系,你放胆走吧!”邬善果然将胸膛一挺大步向楼梯走去。
当他走至岳霖身旁时,咧嘴一笑,然后“蹬!蹬!蹬!”下楼而去。
岳霖自发现小淫虫邬善后,即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今天定要从他身上,问出“红唇图”的下落。
是以当他听到叫邬善前去雇舟心中暗暗一喜,然后点手将伙计叫来,说道:“那边大师父的帐,和我算在一起好了。”
岳霖付过银两,依然端坐未动,等到众人不注意时,身形一转,放轻脚步,追下楼去。
但是,追到店外,小淫虫邬善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他四下望望,忽然灵机一动,又返身走入店内,见面前一个伙计,忙上前两步,伸手一拉道:“请问你,到海边怎么走法?”
那伙计正忙得团团乱转,被岳霖一拉,跟跄一两步,将乎摔倒,正待破口叫骂,却见岳衣冠楚楚的,两道目光像是两把利刃,不觉得一股寒意,直透背脊,忙将骂到口边的话,又给咽回去。
岳霖已无暇考虑许多,又追问道:“我问你到海边去怎么走?”
那伙计为他的气势所慑,左手向前指,结结地道:“左边路……,向……向南直……直走,差…差……差不多三里就是了。”
岳霖不多话,放开伙计转身来门外,照着他所说的走法,放开脚步,急向海边奔去。
果然不到三里,面前便是一片汪洋大海。
但见点点渔火,却没有半点人影,忽地他一转念,柳逢春不是说明日辰时在此相会么?既然如此,明早再来吧,不拍他会飞上天去。
遂又返回镇上,找了一家客栈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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