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流光遁影”该多好?唉!这傻小子说走就走,真是……”
他追不上,却在路旁倚在树干上沉思。良久,突然微微一笑,向夔州赶去,喃喃自语道:“他会再到艾家的。那老狗鱼肉乡里,早该万死;反正我也要再来,等他去时再动手,就可见到他了。”
逸云并不进城,他在西门外树林中小睡片刻,直待天色大明,市肆忙乱之际,方将包裹挽在肋下,大踏步进城。
早市刚罢,他在西门附近走了一圈,所有的客店全在大南门一带,他只好走向大南门。
还有三五间店面方抵永升老店,街上人多,谁注意身后的人有异谋?但他警觉性极高,练家子的天然反应十分敏捷;突感到有人向他左肩肿撞来,他想也没想,突向右一闪,伸虎腕向后一抄。
“噗”一声响,他手上多了一个连袖的小手,他的腕脉也被人握住了。
两人单手相扣,面面相对。原来撞他的人,是一个身材纤小,却穿着一袭阔大青衫,头戴儒冠的小伙子。喝!那长像确是吓人,青灰面孔,左颊上挂下一块三寸来长的朱砂胎记,上面还长着青色的丛毛。只是那一双清澈如深潭,亮晶晶的眸子,出奇地秀美;那经过精工雕塑过的小巧正直的鼻楔,并不因肌肤青灰而减色,小嘴儿可怜生,像一把玲珑的小弓,可惜其色灰暗,略露玉贝精编的半弧皓齿,真是美的最美,丑的最丑,端的造化弄人。
丑小子对他微微一笑,手上用了三分劲。
逸云心中好笑,他的脉门根本不怕扣,“伽蓝禅功”把他浑身练成不坏金刚法体,还怕这区区一扣?他鼻中嗅入一丝幽香,已知来者就是昨晚和他胡缠的人;他确是兴起惺惺相惜之念,并不因小伙子长像难看而生厌。手一运劲,先是坚逾金钢,等小伙子用上了五成劲,随又化为柔若无骨的软玉。
小伙子知道利害,知难而迟,火速撤手。可是他撤手,逸云可不放他,三个指头轻轻扣住他的手腕。小伙子一拖二挣三扔,竟如蜻蜓撼柱。
“放手啦!算你行。”小伙子说,随之“噗嗤”一笑。
逸云也轻笑一声,放了手,笑道:“昨晚可是你胡闹么?”
小伙子用那青灰色的小手,掠了掠鬓角,含笑点头道:
“谁知道你不是小走狗嘛!黑夜之间能怪我么?”他这一笑,最美的双眸和贝齿,衬得那一块朱砂胎记更丑了。
逸云心中一怔,心说:“这小伙子人生得真丑,可是声音却是柔美脆甜,真可惜。”
但他没敢说,却道:“你真可算小糊涂蛋!干吗以汗巾蒙面?想生事,又怕露出庐山真面目,算啥?”
小家伙会错了意,扇形的长睫连眨,说道:“你是嫌我丑么?哼!”
“废话!要嫌你丑,我根本不理你。你好俊的身子,值得喝采。”
“你也是,比我高明得多,我得向你学。”
“叫我一声大哥,咱们走在一块,切磋切磋,怎样?小兄弟?”逸云笑问。
“你真要我这丑小弟?”
“你怎样婆婆妈妈?不像个大丈夫。”
小伙子笑着问道:“大哥,该告诉我贵姓大名了吧?”
“哈哈!大哥我姓华名芝,草字逸云,今年十八岁,你呢?小捣蛋不吃亏,硬是要我先说。”
“小弟我姓许名如黑,年方十六,还未有字,还小嘛!家住河南,心慕巫山之胜,万里迢迢前来一游。”
“我家住云南大理,正有事远赴河南。这儿人多不便,走!咱们哥儿俩到永升老店细谈,难得我俩一见如故,也是打出来的交情,大哥请客。”
他伸手挽住如黑的手臂,举步便走。如黑本能地略一挣扎,但随又安静下来,一面走一面说道:“我就住在永升老店,该我做东道主。”
两人直入店中,店伙一声往里请。
逸云神气地解下包裹,向店伙叫道:“先将包裹放在许相公房内,不必再开客房。”
“不!”如黑急叫,“隔壁房间空着。我不惯与人同住,大哥休怪。”
“好,依你。”他将包裹交与小二哥,一面吩咐道:“有清净的内厅么?治一道上席,咱哥儿俩要畅饮三杯,不许人打扰,快!”
店伙连声应诺,在前领路。店占地不大,没有马厩料房等处,乃是专门招待水客的小店,但客房倒还洁净。逸云和如黑的客房,就在后院靠西一排上房最左两间,最左一栋便是客厅,乃是客人饮宴之所。
逸云告诉如黑,自已是大理的农家子弟,家学渊源,这次乃是东下湖广一省祖茔,并应邻居友好之邀,保送重庆府知府大人的一笔红货至湖广,想不到被他发觉红货竟然是产自青城后面九顶山的一株九叶灵芝,惹下了麻烦。皆因自小在家学艺,修为不为人知,在船上待不下,所以决定暗中助友好一臂之力。昨晚船泊云阳,如何打斗,如何发现画肪中什么天魔地煞两夫人,如何发现她们要落脚夔州追风剑客家冲,自己如何想踩探他们的来路等等,一一说了;只瞒掉两位恩师的名讳,这是遵嘱而为,怪他不得。
许如黑却不够交情,他言词闪烁,吞吞吐吐。他说他家住芝氏县附近,靠近熊耳山,祖上也是务农,庄稼花拳绣腿艺自家传。他说他初夏逃跑离家,心幕三峡天下奇景之胜,留连这儿半月有奇,遍历各地名胜。因侦知夔州府恶霸追风剑客有鱼肉乡里,暗中做水上买卖,沉船灭迹等恶行想替地方除害。想不到艾家果然防守严密,到时恰巧有人闹事,未能探清内情,且艾老贼又不在家,只好略为等候,以便一并除去艾老贼,最后他说:
“大哥,我己探得消息,艾老贼就为了你们那九叶灵芝而西上重庆府,他们不想在三峡下手,免涉嫌疑,准备船一到宜昌、江面平静即沉船取宝,你得小心啊。至于那天魔地煞夫人我倒略有风闻,她们近十余年来,带着一群艺业甚高的少女,闯荡江湖,专门结交江湖丑类;可是她们一不掠盗,二不伤命,又没发现她们的任何恶迹,就是对……淫……
戒二字不检点。家父为此事曾入江湖跟踪了三月之久,未发现她们的所图,所以放手不管。这次她们大举东下,确是值得怀疑。”
“值得怀疑的事多着哩……”便把昨晚所见的事一一说了。最后又道:“假使她们为了报复十八年的深仇大恨,咱们还得助她们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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