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叹在心里,武断红的声音又道:“各位如果没有问题,便自分路围向赵一胜住屋四面,以火药炸响为信……”
柳危仇不由得有一丝皱眉。
怎么说八路英雄都是江湖中令人敬佩的汉子。
八人合力狙杀已是不合武林常规。
如今再以火药之力炸杀,复集八人合搏,恐是笑话。
轻轻一咳间,正想说话阻止。
“仇弟,咱们走东面。”秦老天淡淡一笑,自是先迈步伐离去。
柳危仇心下立刻一片茫然。
秦老天阻止他出言,必定另有一番意在。
他追上,两人足足走了十来丈后,方在暗林荫幽处轻轻道:“大哥知道方才小弟心中大不以为然……”
“我何尝不是?”秦老天仰首一叹,复又摇了摇头道:“只是方才你一出声阻止,立刻便结了仇……”
柳危仇轻轻一嘿道:“江湖中谁无恩?谁无仇?”
在那个世界里,恩恩怨怨是纠缠绵延的必然。
就拿两年前的谈笑和简一梅、邝寒四和唐蓉儿,简直叫人无从下定论判定恩怨几分。
秦老天轻轻拍着拜弟的肩头,这是兄长的亲切,也是友谊的一个表现。他一叹道:“终究每个人今夜都是为了卫道除魔,英雄又何必计较于一个‘名’字?”
柳危仇沉默着,十来丈外已隐约可见那间据说是赵一胜所住的木屋。
他停下了步子,是因为一进入十丈后不能再有任何的声响。
现在他是要先确定一件事,道:“大哥真的认为今夜杀赵一胜是对的?”
秦老大的表情很凝重,好似自己跟自己在脑内一番激辩。终于在跨出第一步进入十丈内以前道:“不!赵一胜自从在十五年前大创之后便没有‘为恶’江湖……”
是因为他的武功已废没有能力。
或者是因为在俞傲的刀和大悲和尚的指下顿悟前事之非?
秦老天的结语是:“如果他想死,我们就让他的徒弟活下去……”
赵一胜的徒弟活下去。
那他呢?
秦老天没有再说任何话,一个身子忽然间有若飘在空中般,随风滑向前去。
柳危仇轻轻一叹,当他进入十丈内的时候就知道了一件事。
今夜赵一胜只要在那间木屋内,非死不可!
无论他十五年来是否已忏悔向佛。
但是得为二十三年前的事负责!
“我闻到了死亡的气味!”是老人的敏感,还是因为经验累积成的智慧所作的判断,道:“武断红来了!”
赵一胜的刀早已布满了灰尘。
原先是用象牙做的剑鞘,隐约间也有了一斑一斑的黄蕴,拿在手上有些儿苍凉的感觉。
是年岁的流程,还是因为已经无心而萧索?
“今夜之战,为师是不可能活着看见明日的晨曦!”赵一胜笑了起来,无奈而苦涩中却又有一份安慰。
安慰的是他有一个徒弟来继承心法。
大禅一刀门的心法。
刀,发黄象牙鞘的刀已经交到魏尘绝的手上。
“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赵一胜的每个字都像是由灵魂里发出来似的,道:“活着找到大悲大师,他会教你……”
魏尘绝只听到这里,刹那间感受到一股杀机。
不!不只一股。
而是澎湃无敌的八股。
躺在床铺上的赵一胜这刹那好像又充满了活力。
在他枕头下还有一把刀,一把普通已极的刀。
他们弹身而出,魏尘绝选择的是东面。
轰然巨响从木屋内炸散开来。
烈焰和硝烟冲天而起,透亮了夜色。
魏尘绝方才觉得背部热烘烘的一阵烫,前方林子里已经有人走了出来。
不只是前方,而是四面都有人一步一步的飘至。
八路英雄!
师父说的一点也没错,八路英雄果然找到了这里。
他心中唯一觉得奇怪的是,这么巧?
巧得彷如师父和命运早已商量好了似的。
从眼前来的已近到三丈内,是秦老天和柳危仇。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好像还不错!”秦老天的眼中有一丝赞许道:“资质不错,骨骼气象也不差!”
柳危仇也在笑,轻轻道:“如果他不是赵一胜的徒弟,地狱盟倒是欢迎这样一个好手加入。”
他们从魏尘绝出来的方式和速度已经可以判断出对方有多少的成就。
魏尘绝有些吃惊,不过也稍为放心的是,这两个人对自己的杀机并不浓厚。
他甚至大胆的回身去看师父的处境。
赵一胜正在笑,刀鞘插地而刀柄在握扬举。
刀锋在背后的火焰映耀下,有一抹的泓辉在流转。
“你来了。”赵一胜仰首大笑着,正如十五年前的气势凌天,道:“来得好!”
武断红的眼皮跳了跳,冷冷的每个字道:“我来了!”
说着,他也仰首大笑了起来。
笑声如泣似嚎,是无法忘怀的悲恨。
“你好像知道我们今夜会来?”萧轮玉突然问道:“我喜欢在杀一个人以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
这是集剑楼的习惯。
早在萧满月的时代就是如此,所以集剑楼没有错杀过一个人。
五十年来俱是如此。
赵一胜看着武断红身旁这个壮年人,眼中忽然有一股奇怪的神情,道:“我的习惯是,反正出手就是生死,何必计较那么多的废话!”
“赵一胜还是赵一胜!”安西重冷冷笑着道:“纵使十五年不见于江湖,口气却一点也没变……”
口气没变,刀呢?
赵一胜的“一刀必胜”是不是锐利依旧?
武断红用的也是刀,人人尊称为“武学一刀,断天红地”的刀。
这把刀听说会吸血的。
原本是皓洁如玉的刀身,如今已是殷红胜雪。
风,倏然吹起。
这股威势甚至连木屋的火焰亦为之翻滚卷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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