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他整个人已从软轿上,走了下来。
能让病少爷离开他那顶软轿的并不多,应该说只有欢欢一个。
他那双瘦的见骨的双脚,看似连站都站不稳,但却像鸟爪般的钳人泥里。
他站的姿势也很奇特,整个人倾斜一边。
他居然是个双脚畸形的畸形儿。
病少爷将他安装在手上的强弩伸出,平举胸前:“好残忍的武器。”
欢欢双眼涣散,已让魔鬼附身:“你也一样,他们的死法,就是你的死法,你们没有一个人能不同。”
病少爷盯着欢欢那只鲜血淋漓的手,一刻也不放松。
他已感觉出自己的背脊已开始冒出冷汗,一直冷到头顶。
雪在烧,空气冻结。
病少爷双眼一紧。
然后他瞬间凌空扑起,就像鹰隼扑蛇般的扑向猎物。
欢欢没的动,她的手还是低低的垂着。
病少爷飞卷在半空中,他的人卷起千堆雪,人就在雪堆中。
他已在无数的交战经验中,看出了欢欢杀人的手的起手势,它是看准了敌人的胸膛,然后一把的搜去,肉身和灵魂一起搜去。
所以只要让她无法判断出胸口的位置,就有致胜机会。
浓雾渐散,病少爷连人带雪的扑到欢欢头上。
欢欢散涣的瞳孔,盯着雪堆里的病少爷,就像雾里看花,分不出是雾是花。
病少爷露出的双眼已有了笑意。
他在雪里的手,忽然瞬间间伸了出来,一筒安装在手臂上的诸葛弩,“啪”一声,雷霆般的射出。
箭就射向欢欢的心窝。
欢欢一直在退,她的人几乎就是贴着地面,笔直的滑着出去。
劲力万钧的响箭,挟雷霆,披急风,伴电雨,穿刺在风中,发出的“嗡嗡”响声,就像索命夜叉。
欢欢双眼还是没有眨过,她的人已被魔灵诅咒,复仇的魔灵。
一株老梅在泥上,枝已凋,转眼间欢欢已退到老梅的残枝下。
后退已无路,欢欢这时才忽然伸出了她的手,一双鲜红如血的小手,小手已瞬间抓向强弩箭端。
寂寞小手!
当欢欢的手抓上响和前的箭端后,站在古松下的病少爷,嘴角又露出了笑意。
没有人知道他的响箭是“子母双箭”,就算知道的人都已死人。
欢欢当然不会知道。
但是很快的病少爷的想法就改变了。
他看着母箭被抓住,子箭由母箭中射出,就射中欢欢的心窝。
但箭来到欢欢胸膛前时,箭的速度居然瞬间慢了下来,就仿佛被一种奇幻诡异的魔力所镇住。
“啪”一声,欢欢的手已在这同时,抓走了子母双箭。
肉体,魂魄一起抓走。
病少爷整个人就像也已被抓住,他的心房仿佛也已被掏空,就像被掏空的响箭一样。
病少爷站在松下,动也不动,他的人似乎已死。
欢欢已慢慢的走向他。
雾由散转浓,雾又渐浓。
欢欢的身影就在浓雾晨露间。
当病少爷能很清楚的看见她的脸时,她已来到眼前。
病少爷双眼里已看不出任何神采,仿佛任何人,随时随地,都可以取走他的命。
欢欢瞳孔里涣散的眼神,已有血丝跃动,一头嗜血恶魔已闻出血腥。
她将手抬起。
一只小手,鲜红如血,刻了几个同样鲜红如血的字:“寂寞夜雨梧桐时。”
眼看着这只妖幻的小手就要抓入病少爷胸膛,将他的肉体、魂魄全部掏空。
雾又开始散了。
病少爷双眼忽然一紧,手臂瞬间抬起,强弩机簧瞬间启动,子母双箭猛虎出闸般颈射而出。
这是生死一搏,一招分生死。
他从他的对敌经验中,已估算过,九尺二寸的距离,正是他手上诸葛强弩,劲力最强的时候。
这样的近距离,只要欢欢抓不住响和前,就是一箭穿心。
若是她抓住,就是他的心房被掏空。
病少爷做出最后一击。
生死一击。
***
浓雾又散,风更紧。
风中仿佛传来浓浓的血腥。
病少爷低下头,他忽然觉得很冷,从脚底开始冷,冷到头顶。
他的心在颤抖,就像一条鞭子不停在抽打。
他的嘴在呕吐,吐出白沫,接下来就是血。
他忽然感觉到一阵酸麻的刺痛,然后最后一眼他所能看得清楚的,就是他的心脏被活生生、血淋淋的掏了出来。
他的脸也在这瞬间扭曲变形。
晨雾渐散,曙色将临,光明即将照亮大地,但是他眼里只有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雾已转浓,浓了又散。
大地仿佛因血腥杀戮而黯淡。
欢欢双眼涣散,慢慢的抽出鲜血淋漓的小手,也慢慢的将这只手套取下。
她转过脸,面对苍迈恒古老松。
她眼中忽然有泪。
她却没有流泪。
她宁可流血,绝不流泪。
***
早僧早课早过。
一个静肃的早僧刚做完早课,捧着一盘素斋,自几株枯干的白杨木下转出来,面对苍茫曙色,朝着深深的禅院走去。
深深的禅院,禅院森森。
曙色迷离,白杨枯寂,早僧静肃。
静肃的早僧,静肃的近似无情。
禅院的尽头有间禅房,禅房在梧桐木下。
东篱居士盘膝坐在一张蒲团上,窗外冷风吹在他的脸,他的脸温润如红玉。
他已经盘膝闭目的坐了一个晚上,按照僧课,要到晨钟敲起时,他才可算做完早课。
蒲团前低几一张,几上紫檀犹在燃烧。
送斋的早僧推开禅门,就看见东篱居士,但是僧人的脸,还是静肃的一点表情也没有。
僧人的脸仿佛就是冷的,冷如神案前佛低头俯瞰世人百态。
他将手里斋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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