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腾。
马尤其悲鸣得厉害,嘶吼着,像集体陷入泥潭,凄厉无助,哀哀鸣叫。
沙石飞舞,枝丫树叶绕空窜飞。乒乒乓乓、铿挡铿铛好生吵杂,风声且咐琳不止,雷声更隆隆大作,间还夹着闪电……黑暗中,大地全乱了秩序,鬼哭神号,闻之耸然。
然后,静止。
所有的风声、涛声、马声、雷声,静止。
飞砂走石、飞舞的枝椰树叶、闪电,消失。
来时如迅雷,去时若闪电。
可怕的静。
“怎么回事?”两人同时开口,但瞬间沉寂。
暴风雨已经过去,两人心里困惑,却茫无所知,不知短短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这年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老头嘀咕。
“老爹,”燕燕飞不住问:“您贵姓?打哪里来?”
“我姓林。你问我哪里来?我来自陕西延安府。”
燕燕飞沉思一下,忽有所悟。“张献忠那魔头,听说也是陕西延安人氏,林老爹,您刚刚说张献忠人在哪里,您就到哪里,莫非您一家人也受张献忠之害?”
林老爹眼睛鼓圆,咬牙切齿骂道:“张献忠这孽种,我去向他要脑袋!”
“这魔头率领贼军,一路烧杀,谁都可以向他要脑袋,只是老爹,您似乎心急如焚,这是怎么回事?”
“生灵涂炭,我自然心急如焚,恨不得展翅寻他,无奈老朽手无缚鸡之力,心中羞愧焦急,只盼望老天垂怜,让我追上那孽种。”
燕燕飞听他言语甚是奇怪,又听他谈吐甚为斯文,心中益加困惑,遂道:“老爹,魔头杀人作乱,众人避之唯恐不及,您一个老人家,年老体衰,却要一路追他,这不是自寻祸端吗?”
林老爹凛然道:“我这一把年纪,还怕什么祸端?怕只怕不能取张献忠脑袋,我何以对天下苍生,何以死而俱?”
听他口气,似乎张献忠为害,他不能辞其咎,燕燕飞越听越奇,遂问:“老爹,您老人家莫非与那魔头有什么渊源?”
林老爹先是不语,继而沉沉叹了一口气,黯然道:“我是张献忠的启蒙老师啊!”
燕燕飞呆了呆,说:“真没想到。”
“献忠这娃儿造孽太大了,我不能眼睁睁看他残害苍生!”
燕燕飞沉吟一下,缓缓说:“老爹,您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令人感佩,只是您年老体弱,又负伤,想追上他,谈何容易?”
“追不上也要追,姑娘,不知道你走过武汉三镇没有?”
武汉三镇?燕燕飞岂仅走过武汉三镇?这一路上,她见到太多尸骨狼藉的场面。赴荆州的路上,她看到浩荡长江飘着死尸,武汉三镇,遍地尸骨,尤其她走过成宁、薄折,听说张献忠大军刚过,那里尸骨如山……霎时之间,燕燕飞只觉血腥逼上来,她热血沸腾,浑身起了一阵抽搐。
“人世间再没有比这更悲惨的,到处都是死尸,长江流着血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一切都足张献忠那个孽子做的好事!”
她默默听着,心中一片惨然。到了末了,林毛爹已泣不成声,再也按捺不住,发出一声怪异的哀嚎。
哀嚎之俊,是一长串的静。
可怕的静。
这里却不静。
这里,距离燕燕飞昨夜栖身的破庙不过廿十华里的小镇,一点都不静。
不但不静,而且吵人。
这个纯朴的乡镇,名唤藉池,位居湖北、湖南边界,它一反常态,极端不宁。
好多声音竟相出笼,钉锤敲打声、小鸟悲叫声、公鸡乱啼声、群狗狂吠声、众马嘶叫声……简直鸡飞狗跳,吵得人头痛欲裂。
尤其钉锤敲打声,从清早就响起,乒乒乓乓一直到现在,快正午了,它还乒乓个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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