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起身,主人已早准备停当,又请众人吃完,送上程仪每人三百两银子。沈、姜二人再三推谢,主人不肯收回,后说:“请二位老弟带在身上,作为救济贫苦之用。”另外交了两封亲笔书信,对二人说:“此是两个富商,以前受我救命之恩,现在家居,万一此去须用,或有什事,除却要他出手应敌全可办到。人也极好,和我交情甚深,无须客气。”二人一看,那两人一叫谢炳生,一叫罗子才,所居均在洞庭左近,一个并住在岳州城外,与沈鸿的舅父相隔只有一里来路,心想万一有用,主人又是那等诚恳关切,只得称谢收下。银子还是不肯多取,后来桑老人也在一旁劝说,才勉强每人收了一百两银子,说是前途有事朝谢、罗二友借用,算在寨主账上也是一样,天保只得罢了。
老少四人饱餐之后便照预计上路,走时天已昏黑,上来步行,走出数十里,寻到预先等候的船然后过江,往孔家湾乐乡关一面走去。主人夫妇定要送到船上,桑老人先想推谢,后见当日天阴有雾,这才答应,但不令往江边,送到山口外面通往江边的小路为止。除随身衣物兵器外,又将两夫妇所赠金银衣料带了一些,应个意思,随取出藏在身边多年前在海外得来的两粒明珠做见面礼,飞鸿笑说:“爹爹给女儿的两粒明珠贵重得多,至少也值干两银子,女儿并未推托,孝敬娘和大嫂一点东西爹便不肯带去。”老人接口笑答:“并非不肯,这许多金银带在身边只有讨厌,你已是我女儿,将来还怕我不向你伸手么?休看明珠价贵,我家还有几粒,因是昔年冲冒风涛之险得来,不愿卖掉,落在别人手中也是害人。放在家中饥不可食,寒不可衣,如其当它玩物,我那小门小户又是不称,送你做耳环刚刚合适,并且同样的还有两粒,尽可留作纪念,现成东西,你这样看重作什?”大家说笑一阵便同起身,还有两个小头目争先拿了行李包裹同往江边进发。到了路口,桑老人见月影朦胧,再往前去已是边境。前面防守的弟兄又来禀告,说离此十五六里先发现有几个形迹可疑的壮汉走过。方才闻报,当地仅有的一家富户彭翰林的石寨竟被贼党攻破,总算事主所请武师有点情面,死伤的人不多,金银衣物大概抢去不少。又见前途有人走过,恐童氏夫妇被人看破,再三劝令回去,这才各道珍重,由两个小头目装作土人陪送上船,彼此分手。
老少六人快到江边,那条小快船上的人望见头目旱烟袋火光所发信号,业已有人迎上前来,见面打了一个招呼便请上船。同行头目见来的弟兄未向桑老等四人行礼,所说都是预先编好的话,作为几个相识的亲友要乘月夜渡江,去往对岸寻人。为了年景荒乱,这类事本来常有,除童氏夫妇亲身送客,遇见相识的人比较岔眼而外,这些头目弟兄平日打扮和土人差不多,照样耕作度日,当地又有不少土人安居乐业,大家混在一起,照样你兄我弟、叔伯大爷谦和礼让,互相亲热,外人看不出来。便土人虽知他们根底,也因平日相处极好,从未受过欺压,反而得到许多好处,习久相安,只知童氏夫妇和未死以前的老贼是三位首领,余者称呼全是弟兄,装束也差不多,分不出谁大谁小,即便遇上也不会有人注意。听这口气,分明旁边还有外人,或是发现别的可疑形迹,忙即凑将过去低声笑问:“船上就是你哥儿俩,没有遇见熟人吗?”
来人暗中把手一拉,故意笑道:“熟人不曾遇见,只有一位外路客人,他说前途遇见贼羔子,把船上货物全数留下,剩他孤身一人,身上又没有钱,想起对岸有一小财主,是他朋友的孙子,打算去寻那人借点盘缠,偏是江岸太阔,无法走过,又怕被大江猪吃掉,要我弟兄行好渡他过去,怎么和他好说也是不听。后来我说,前面龙眼崖童寨主人最义侠,肯帮苦人的忙,我们本地上人都受过他的好处,如往投奔,非但可以拿到盘缠,并还可以坐他的船过江。我和老三全靠这条小船度日,如在平日就送他一趟也不相干,今天船已被人包下,并非开往对岸,最好去寻童寨主求助,或是另想方法过江为是。天已黑夜,这样荒乱年景,到了江对岸也寻不到投宿人家,一个不巧被他们误认歹人,还吃苦头,往哪一面去也是危险,只有往龙眼崖去最稳当,他仍不肯,反说童寨主势利小人,专一巴结有本领的成名人物,或是毛手毛脚暴出道的无知顽童、毛头小伙,像他这样又无本领、又无名望的孤身穷汉决看不起。再说生平没走过回头路,也未求过什人,方才便由龙眼崖来,只见人家吃得热闹,也无一人理他,想起就生气,就是姓童的此时跑来磕头赔礼、请他回去都不愿意,何况要他去吃回头草呢!你说此船有人包下,想必不假,你能答应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让我承你一个情,把我渡过江去,省得情急拼命,我往江里硬跳,闹得半夜三更一身水湿无法见人,自然是好,否则等你雇船人来,我和人家说去,他到对岸固是两便,如其不肯,他到岳州,我跟到岳州,他到洞庭湖,我也跟到洞庭湖,只不被大江猪咬上两口就是便宜,我看这位客人初见面时酒气喷人,说话颠三倒四,先当他发酒疯,又像是财物被人抢去,气极大甚,有些反常。因他不听劝说,还要骂人,定要坐到船上,稍微推了他一下,谁知人太软弱,一碰就倒,差一点没将他跌伤。想起我家大人所说,不许我们小辈在外欺人,虽然事出无心,也颇不安,老五再一埋怨,实在无法,只得扶他坐定,想等客人来了再作商计。反正我们这条船业经这位老大爷包下,并非我弟兄揽来的客,只好请他老人家说句话吧!”
头目一听,便知事有蹊跷,驾船这两个小头目一名郎三,一名黑五,俱通水性,精明强干,照此说法,分明遇见形迹可疑的江湖中人,故意借话讥刺作闹。二人因受寨主之诫,不是万不得已决不与人动手,真要破脸也须先发信号,通知附近弟兄才能出手,想是看不透对方来历用意,是敌是友。先打算请他去见童氏夫妇,所说如真,自然周济;否则,也可当面查看他的真相,以免得罪过路朋友。无奈对方好歹不听那一套,反说是由龙眼崖来,无人理他,不愿回去,暗中含有见怪之意,话又说得难听,心想借故试试他的深浅,谁知反被赖住,所以为难。休听一碰就倒,实则故意装疯,有心取笑。这两个弟兄因见那人软硬不吃,难于应付,当夜渡江之事机密重要,又恐对方真由龙眼崖来,也许寨主相识,无意中将其怠慢,借此表示实在无法,想等自己陪客到后再想法子打发,如其所料不差,内里必有文章。同时想起当日为了昨夜发生变故,非但全山弟兄均有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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