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又大,吹得满头短头拂拂飘起,连话也顾不得多说。二人去时本将兵器带在身旁,先听那等说法,不便再为隐瞒,知道包裹中的如意锁心轮已被看出,正想解下,将机簧装上,还未递过,盆子忽然接口道:“那时乌婆滩乃江心的一片沙洲,本由江岸突出,与陆地相连,后来当中低处被急流冲断,连水浅时也看不出。附近港汉甚多,地势荒凉,便是太平时节也有歹人出没抢劫人少的孤船。这一条路来去两头相隔村镇都远,船家稍微疏忽,没有看出风色天气,错过停泊之处,除非退往来路,只在黄昏以后经过便难免出事。近年兵荒马乱,不是大水便是大旱,官府又极可恶,闹得民不聊生,更成了水寇巢穴,我们这类专靠力气自营生理、平常难得载送客货的家船和他两不相犯。爷爷又不愿多事,虽然有我爹爹生前情面,每次来往也总是想尽方法避开他们,不愿无缘无故被他们说嘴,仿佛他们杀人劫货是应该,不下手是大情面,听了都是气人,因此从来难得和他对面。
今夜他们好似老早得到信息,有心寻仇。由此去往白沙湖口共有四处险地,都在今夜必须闯过才得无事。起身以前爷爷业已得信,因气不过这群恶贼,自家人少,又不能和他硬拼,本意这次载货较多,所赚可够一两年的用度,到后索性将这条有名的快船卖掉,不和这班贼党怄气,全家避往荆门山中,投一老友一同隐居,开荒度日,免得满门老弱只我一个孙儿,为了一点小节去与贼党结怨。哪知对方欺人大甚,我们照例要到明日开船,因知对头算好我们回船时期,沿途埋伏,拦阻去路,明为讲理,实则故意欺人。这样提前开船,连夜急走,也许骤出不意,在他算计以前半夜行舟,将这几处关口闯过。
他们还是欺人大甚,老早防到,日夜有人守望,我们的船一到立时抢先下手,方才李八大公赶来送信,得知底细。爷爷真个气极,业已横心,反正就走这一次,决计和他硬拼,头两关业已闯过。
“可笑贼党以为这一双铁桨只我爹爹能用,爷爷当年虽有这个外号,不曾有什人见他用过,年纪又过八十,只说年老力衰,祖孙二人势孤力弱,不敢为敌。哪知这些小贼船刚由两旁涌到,以为船小轻快,只有几个抢上船来,便可将我祖孙擒住。结果我爷爷也未和他动手,只凭手中双桨划动,打得那些贼船稍微近前纷纷翻倒,单那铁桨激起来的波浪便挡不住,简直无法靠近。前面来船更是一撞就翻,有几个打翻落水的狗贼妄想攻穿船底暗算,不料水中要紧所在都有钢皮包住,另还有好些分水钩刺,船走更快,非但钻它不透,有的还受了重伤,这才将他吓退,空自咒骂,无可如何。头关已早闯过,方才所过乃是第二关。他们俱都通气,这第二关为首的更不要脸,他们二三十条贼船拦我一条只有祖孙二人驾舟的孤船,手都未交便被打败,居然还不甘心,妄想尾随,暗算掌舵的人。我气他不过,连用铁莲子打伤了好几个。爷爷又在大声警告,方始吓退回去。
方才你见那些小船便是这些无耻狗贼,如今江面上已无贼踪,可是前途形势分外险恶,尤其第三关离此不过十多里,照此走法转眼就到,此时已入险地,内中几个为首水贼水性本领全都不弱,党羽又多,本来想请二位哥哥相助,只为爷爷事前嘱咐不许惊动,又知你们睡熟,否则过第二关以前贼党曾在前面拦阻,你们早被吵醒了。爷爷不许喊,我要掌舵,又无法走开。并非是我胆小,实在爷爷年纪大老,已一二十年不曾出手,我一个娃儿,万一有什凶险如何得了!二位哥哥如是寻常客商也还罢了,既是两个有本领的好帮手,无心相遇,我们同船共命,安危一样,当然再妙没有。方才正想用绳将舵系稳,偷偷去喊你们,人就来了!”
随又惊道:“姜二哥这件兵器从未见过,如何和江湖上传说的如意锁心轮一样,此是侠尼花明独门兵器,巧妙无比,她不收多的徒弟,怎会得来?方才你和南宫二姊曾说,花大师业已隐居武当山白劳磴,大哥口气好似不曾说完,二姊只知你们不是崔老人门下,奉有师长密令,不便多问,对于武当诸老前辈你却知道这般详细,我已疑心,莫非二位哥哥是花大师破例新收的徒弟么?”沈、姜二人见他竟知锁心轮的来历,又听老人仗着一双铁桨把沿途贼船打得落花流水,越料不是庸流。略一寻思,暗忖,诸位师长曾说,到了岳州贼巢相机行事,索性明言自己是独手丐席泗门徒,为了师父隐迹风尘,性情古怪,强迫做叫花子,受不了那苦楚,逃来当地。这祖孙二人既与水贼为敌,君山那班贼党和岳州恶霸便非他的对头,也决不会与之合流,倒不如说将出来,免得无话可答,反使多心。于是相继回答,说自己乃独手丐席泗新收弟于,从师才只一两年,侠尼花明师执至交,因爱她这兵器,托人打造了一对,请其传授。刚刚学好,为了湖南故乡多年未归,意欲回家探望,恰巧师父命办一件要事,欲由水路转往荆门山左近送一封信。不料与老弟巧遇,一见如故。我二人虽然不会水性,如有贼党来犯,只在陆地或是船上,自信稍差一点的还能应付等语。盆子闻言越发欢喜,一面早把锁心轮接过,看了又看,笑说:“这件兵器威镇江湖,无人能敌,想不到今日得见,差一点的狗贼见了此轮吓也吓退,就那为首恶贼也知花大师不是好惹,她的门人决不容人欺侮。先没想到今夜形势这等紧急,只知你们人好,心想今日不走,明日你们起身,无论搭什船都是更险,只有和我祖孙同路比较平安得多,就算传说是真,贼党作对,也能应付,硬闯过去。谁知一时投机,本来想帮人的反倒帮了自己。这一来我放心多了!”盆子起初见离水贼巢穴和埋伏之处渐近,本来心甚紧张,觉着众寡悬殊,就是沈、姜二人真有本领,能够相助,也只四人。内中两人至少还要操舟,不能全数动手,正在愁虑,忽听二人竟是大侠独手丐的门徒,手中兵器又是威镇江湖的锁心轮,不由喜出望外。到底年纪还轻,尚欠老练,明见前途那片飘在江心的乌婆洲芦滩越来越近,心疑贼党也许先就在此藏伏,准备下手,心里一高兴,竟自忽略过去。
沈、姜二人初次经历,更少警惕,虽听盆子说沙洲左近还通着两条河道,附近港汉纵横,藏伏歹人恶贼,有些心疑。耳听相隔第三层难关还有十余里之遥,老人铁双桨那大威力,也和盆子一样,只顾说笑问答,就此岔开。后来还是姜飞觉着船行如飞,两旁浪花如雪,随同前头铁桨起落,暴雨一般由两舷掠过,仿佛比前更快,最激烈时直似两大蓬银雪,当中夹着一条快船,向前途猛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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