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姑娘耳内,无异说是“挈带进京,小事一桩,只愁你怎样下手,才能了你心愿呢?”三姑娘心里一松,立时长眉一展,秋波深注,盈盈的走到杨展身边,悄悄说道:“贱妾托相公福庇,只要混迹京城,拼出一死,也要报此深仇!”杨展微一摇头,笑道:“定法不是法,到了京城,总得看事行事才好,不过你这身打扮,不大合适,换一身雅淡点才好。”说罢,站起身,从床边行囊中,取出一锭纹银,搁在桌上,向她说:“明天我便进京,你拿着这锭银子,快到镇上找一套合身衣衫。”三姑娘瞧着桌上银子,微微一笑,向杨展溜了一眼,咬着牙说:“相公权且安坐,贱妾去去便来。”说罢,不等杨展开口,行如流水,姗姗出房而去。她这一动作,杨展有点明白,定然因为拿出这锭银子来,以为看轻了她,仍然把她当作串店卖笑的下流女子了,她这一去,当然是改换身上装束去的。
三姑娘一出房,仇儿进来说:“三姑娘把铁琵琶搁在这儿,她却没有回房,竟自出店去了,这女子有点怪道,相公得防着一点,不要着了她道儿。”杨展微微一笑,仇儿以为主人不信他的话,正想说出当年听自己祖母铁拐婆婆讲过,江湖独身女子,多有替盗贼做眼线,这女子步履轻疾,也许她便是女盗。话未出口,忽听得院子里步履声响,店里伙计领着客人看房子。仇儿觉得奇怪:这后院几间屋内,都住满了,那有闲房让客?转身赶到外屋门口,向院内瞧时,只见伙计领着一个彪形大汉,推开三姑娘住的一间厢房,走了进去。伙计沏茶倒水奔进奔出,当然这个新到客人,住在三姑娘屋内了。仇儿瞧得格外起疑,忍不住走到院心,把伙计拉在一边,悄悄探问:“三姑娘住的屋子,怎的又让别人占了?难道这位客人,是三姑娘的……”话未说完,伙计抢着说:“年轻小伙子,不要轻口薄舌,三姑娘卖嘴不卖身,从来没有陪过宿,刚才这位客人到来,前面柜上回复他客已住满,没有闲房,这位客人气粗心暴,硬要我们腾房子,几乎大闹起来。凑巧三姑娘出店去,瞧见柜上为了难,自愿把这间屋子让出来,好在离镇不远住所,她另有寄身之处,她又单身一人,除出随身琵琶以外,原没有什么东西留在屋内。当真!说起琵琶,她出门时身上似乎没有背着这家伙,此刻我领客进东厢房时,屋内空空,也没有留在屋内,这倒奇怪……”伙计刚说着,东厢房的客人,在屋内犷声犷气的喊着“伙计!
伙计……”伙计被客人打断了话头,嘴上忙不及应着,便奔了进去。
仇儿听得三姑娘退了房,已经出店,琵琶却留在主人房内,这是怎么一回事?心里总觉拴着一个疙瘩。回到房内,便向杨展报告三姑娘退房出店的事。杨展看着桌上琵琶,似乎也有点愕然,却没有说什么,只吩咐明天一早起程上路,早点睡觉。仇儿领命退出,随身替主人带上了房门。自己和外屋两个长随,一处睡了。睡在床上,心里老惦着里屋桌上的琵琶。
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听得镇上已敲二更,两个长随,却睡得死猪一般。觉得有点内急,轻轻的跳下床来,忽见里屋门缝里,兀自漏出一线烛光来,侧耳一听,里面竟嘁嘁喳喳,压着声音在那儿说话。仇儿大疑,可是憋着一泡尿,顾不得别的,蹑手蹑脚的出了外屋,悄悄的在院子东面角落里,一株大树根下,放了一泡尿。系好了裤,正舰窜到主人窗下,偷看一下房内和谁说话。忽听得正房后坡,微微的“咔嚓”一声响,同时主人房内,烛火立灭。仇儿心里一动,一耸身,窜上了槐树,身子一缩,隐身在树枝杈缝里。树上已有几条初芽的嫩稍,垂下来,帘子般把身影遮住,忙把腰上缠着的一条九节亮银练子枪,问了一问。抬头向正面房顶瞧去,借着一点稀微的月色,瞧出房脊上一条黑影,从后坡闪到前坡,一矮身,蛇一般到了檐口,略微一沉,便见他在檐上一转身,背上斜系着一个包袱,又插着一柄单刀,刀光一闪,人已垂下檐来。两腿一拳,手一松,身子已落在院子里。
可是一落地,脚上便带出一点响声来。树上的仇儿,看他轻功不过如此,便放了心,且看他闹出什么把戏来。
这人从房上下来以后,鹭行鹤伏,沿着正房几间窗下,挨着窗口,贴耳细听。一忽儿,转过身来,向西厢房奔去。这一来,树上的仇儿,瞧清了这人面目,且然头上包着黑帕,上下一身短打扮,可是一张凶眉凶眼的骨牌脸,明明是白天挥鞭跨辕,驾着“人猬”骡车的那个贼和尚,脚上兀自套着高腰袜,灰黄僧鞋。见他在西厢房窗下。听了很久,房内姓曹的客人,呼声如雷,有时一翻身,睡梦里兀自喊骂着:“可杀的和尚!混帐的太监!”
仇儿听得逼真,几乎笑出声来,在窗外偷听的人,却惊得往后倒退。忽地一转身,奔了东厢房,在门上轻轻的弹了几下。便见房门轻轻的推开尺许宽,从房内闪出那个投宿的彪形大汉,这时长衣去掉,一身劲装,两腿鱼鳞绑腿布上,分插着两柄攮子。一出房门,在弹门的贼和尚耳边,嘁喳了几句。贼和尚一翻腕子,拔下背上单刀,彪形大汉也把一柄尺许长的雪亮攘子,拔在手内。两人霍地分开,贼和尚倒提单刀,窜到西厢房的窗下,身子背窗朝外蹲下身去,那个彪形大汉却奔向西厢房门口。微一俯身,用手上攮子,偏着锋,轻轻的插进门缝,似乎先试一试房门里面,有没有落闩,看情形大约里面是闩上了的,彪形大汉,竟费了大事,躬着身,用刀尖慢慢的拔着里面横闩,微微的发出吱吱的声响。隐身柳树上的仇儿,是此道中的祖传,瞧得暗暗好笑,暗暗骂声“笨贼!”彪形大汉拔了半天,似乎已经得手,房门已推开了一条缝。房内的曹客人,兀自鼾声如雷,毫未惊觉。彪形大汉身子一起,似乎便要迈步而入。树上的仇儿,看得逼真,暗喊不好:正想解下九节亮银练子枪,纵下树去解救,蓦见彪形大汉,不知怎么一来,嘴上竟唷的出了声,而且上身往前一栽,通的一声响,一颗头正顶在房门上,把门顶得大开,几乎直跳进房内去。同时又当的一声脆响,手上一柄攮子,也跌落在房内了。这一来,房内酣睡的曹客人,大约已被声响惊醒,床上有了动静。
蹲在窗下巡风的贼秃,却惊得一跳而起,死命拉着彪形大汉,跌跌冲冲的逃进了东厢房,把门关得严丝密缝,声息毫无。可笑的那位西厢房曹客人,虽然被声惊醒,跳下床来,赤手空拳的,走出房门来察看,因为屋内没有掌灯,贼人掉落房内的一柄攮子,大约尚未瞧见。立在院子里。昂头回顾,嘴上喃喃的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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