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龙真不含糊。我看事不宜迟,你就收拾先动身;陈七爷这儿我和尚给他坐夜就是了。”
吴璞李扬也连说道:“陈七爷的事尽管放心,我们一定小心照料,寻常伤药我门庄上也有的是,一定不让他伤势加重。冯四爷不必担心。”
冯卧龙供拱手道:“我先道谢。现在我去和老七说一声就走。”他说罢转身向房里去。
吴璞忽又想起一事,忙跟过来叫道:“冯四爷,慢着。”冯卧龙回头望望,吴璞道:“刚才你不是说许多年没上红叶庄去过吗?而且现在从这边走去,路道比从外边来更难找。我想你不如找裴大侠画张草图给你。他向来长于图诀,又博通山川形势;而且红叶山庄他来往过许多次,苗疆地形也知道得多。现在他在庄后那个山坡背面,和火雷王一起防着昆仑门下从洞里冲出来。你出去就先烦他画张草图给你带去好了。”
冯卧龙想了想,点头道:“那样当然更好,只是不知道裴大侠是不是要嫌我们罗嗦。”
铁木僧笑道:“阿弥陀佛!这是救人大事,他那能推辞,只要他不是正在和人动手,包他提笔就画。”
他一说到“笔”,冯卧龙也想去起画图还要笔墨,便道:“吴二哥还得借一份笔墨给我,要不怎么请他画法?”
吴璞听铁木僧说到“动手”,心里本又猛触起一念,闻言征了一下忙即笑道:“这有的是,我送你一套。”
冯卧龙笑道:“送我我也用不着,你别给我好砚台,好墨锭,我拿去给裴大侠用过了,八成儿是一丢。”
冯卧龙说了便先进房去看陈云龙;陈云龙睡了多时,自己调气数周,渐渐知道内脏无伤,虽然肩上奇痛,倒心定了许多。冯卧龙近前看看他面色,觉得眼神如常,汗也收了些,稍感宽慰,便伏身床头道:“老七,你的伤不要紧。我现在给你讨药去。你千万安心养着。”陈云龙受伤后一直未说过话,这时忽然开口道:“四哥,你是找谁讨药?是不是去见师父?”
冯卧龙道:“我去找神手华陀,几天就回来,泰山太远,我那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儿老等着。”
陈云龙略带愁意的大脸上忽然显出一点泱然的神色,抬抬眼对冯卧龙道:“四哥,我还有句话说。”
冯卧龙望着他道:“你说。”
陈云龙抬起左手指指右肩惨笑了一下,慢慢说道:“我自己不争气,在这儿栽了以后回山会向师父请罪,我折了泰山八龙的威名。”
冯卧龙一摇手打断他的话,皱着眉头道:“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伤没好别胡想。”
陈云龙脸上惨惨的笑容益发加深,在枕上微微摆头道:“不!四哥,你要听我说完。我现在还不知道我的伤能不能好,我要给你说的是:万一你没赶回来,对头又找来了,我当然想逃也逃不成。可是,你放心,我到那时候一定用我们的翻舌箭,决不受人凌辱,再给师父他老人家丢脸。”
冯卧龙听着心里一酸。原来泰山侠隐门规甚为特别:他生平志高气傲,决不愿意门人受辱,所以门人艺成以后,不论在山或下山,都另给每人一个小小钢筒,这钢筒像袖箭筒,只是小得多,可以含在口中。如果人要想自裁,就可以将钢筒倒放在口里,箭眼向内,舌尖一反拨筒尾机括,筒中闭血箭就由喉端倒射下去。泰山门人平日如果犯了门规,奉命自裁,便用这个“翻舌箭”。因为不论你金钟罩,铁布衫,或者混元气练到如何境地,内脏决不能刀箭不入,用翻舌箭自裁没个不死的。现在冯卧龙听陈云龙说起这个,分明是有自裁之意,不觉气哽喉头,说不出话。
陈云龙义道:“四哥,你记好了。要是我们真不能见了,你得求师父给我报仇,给本门雪耻。”
冯卧龙勉强忍俊悲情,和声道:“老七,我准记得你的话。可是,事情决不能到那一步。你等我回来给你治伤,别再乱想。”
陈云龙微微一笑,便合上了眼。冯卧龙看着这个师弟,心中万感交集。他知道这个师弟生性憨厚直爽,只是十分好胜,又因为一向师父不大喜欢他,所以益发怕有给师门丢脸的事;这次随自己来碧云庄,本是奉了师命顺道贺寿,那知道撞上昆仑弟子寻仇的事。他和自己为了救柳复,匆匆忙忙和人动手,弄得身受重伤,又觉得人前丢脸,那能不心灰意冷?而且他想得也不是没理。现在昆仑那一男一女就在庄后石洞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冲出来,就一定要找到碧云庄上;那时候除非自己在这儿,还能将他背走;不然,可真是难免落个悲惨结局。可是,自己又不能不去求药……
冯卧龙呆呆想着,竟忘了出去,还是吴璞拿了盛笔墨纸砚的木盒放在外面不见他出来,进门低唤了几声,他才如梦初觉,望着榻上的陈云龙叹了口气,转身出来。
冯卧龙接过木盒,便迳奔庄后山坡而来,这是他平生第一回带着笔砚走路,也是第一回找人画图。一上了山坡,他也听见脚下隆隆怪响,但他没心思去多想它,直往前走,不多远,便遇见裴敬亭喝问。
当下冯卧龙说了来意。裴敬亭当然满口应允,但却要邀冯卧龙同到那正对洞口的树上去等他画图。他遇事十分认真,不愿在山坡上多停留,怕敌人出洞,截阻不及。
两人在树上并肩而坐,冯卧龙取出千里火,照着装敬享画草图。裴敬亭一面画,一面仍在忖度洞中情形,忽然又听见石洞那边一阵怪声,洪烈异常。三人一同凝视岩上,但过了半晌却又毫无声息。
其实,先前那一阵隆隆巨响,倒真是在洞顶发出,原因倒不是方氏姊弟想冲破洞顶。石洞上距地面,厚达百丈;昆仑天龙九式中土字诀虽有“破壁升云”的功夫,但那可要玄功绝顶,真有超凡入圣之能,才真能运用。方氏姊弟罡气功夫虽已有根基,说到穿山破石,来往无阻,却还相差甚远。不然,先前李扬引他们入洞后,石闸封门就该不能拦住他们了。厚仅二三丈的石闸,尚且无法穿行,何况百丈山石的洞顶。裴敬亭倒不是对方氏姊弟的功夫推想得太高,而是他不明石洞内地势;他只道那洞离山坡地面并不甚深,所以那么猜想。
那一阵怪声原是洞中重大机纽变动时发出的声音。洞中机关许多都是深藏山石之中,方氏姊弟在误转石室钢轮,开闭移宫机关的时候,原也听见洞顶隆隆作响。那些机纽藏在洞顶,入石颇深,所以在上面听,就离地面极近了。方氏姊弟当裴敬亭与孙天夷谈论时,正在看着铁板石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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