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朱殿来到的这一帮人,除了他的六子朱文国外,还有【朱大家族】的几位成员:神州最大的当铺“钱字第一铺”的总管朱基、南海一带三大船队之一【风之行】的总船长朱大管、【朱大家族】全国盐行总联络人朱友等人。
朱大管一副子的鲁爽:“没事的。老大你也真是。这有什么好操心!大管家里婆子细细小小的,还不是给咱添了十几个活蹦乱跳、吵翻天的小丁点儿。看小姐她身子还挺好。而且也习过武。没事的、没事的。我保老大你有个呱呱落地的好外孙。”
朱友也说了:“是的。小姐的气色极好。理当母子平安。大老板还请放心候着。”
朱基点点头。摇头晃脑。“不错、不错。大管和朱友说的甚好。我亦作如是观。”
朱文国则默然不语。
“咳,老夫也不是不明白你们说的。只是,咳、咳──就是宽不下心了。这种感觉,可真是、可真是──什么来着──噢,欲语无从。对了,就是欲语无从。你们这些粗莽汉子,又怎会懂得?咳、哎…”
众人再一番劝慰。
朱殿摆了摆手,“罢罢!你们甭说了。啊,凌心,伶儿的害喜,严不严厉?………大夫怎么说?………吃的补的,可有齐全?要不我遣人送来。………胎儿呢?胎儿的状还好不?………”一连串的问题,绵密如愁雨似的,漫天淹了下来。
“爹,这些都无问题。伶儿既是我宇家人。我必好好的对着她。爹,请你宽怀。相信娘她老人家泉下有知,亦一定会好生保佑天伶的。天伶绝对会生个健健康康的好宝贝。爹,您老就放心吧!”宇凌心这么说了。
“是吗?那我也………其实交给凌心你来照顾伶儿,老夫本该放心。只是──”
“只是?”宇凌心静静的听着。脸上的表情,好犹和煦的冬阳,密密致致的。
“凌心啊…可别说老夫倚老卖老。原本你办事,我放心。但是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说了嘛,怕你以为老夫在干预你的行事。但不说嘛,老夫却是怕你自此堕入万劫不复。老夫亦为难得紧呀…”
“爹您有事,请直言。凌心无不恭聆!”
“是嘛,老夫想以你‘侠心凌宇’的浩瀚心胸、虚怀若谷,想当然会广纳众人的意见。
哈、哈,不错、不错!当初伶儿会爱煞你,不是没有理由的。而老夫总算也没看走眼。把伶儿嫁出,可是剥去老夫心头的一块肉呀…真是犹幸!”
宇凌心一路听下来。没有什么话。只是眼中有一丝丝嘲讽式的精光。隐而不露。
朱殿自顾说他的,“所谓的‘人言’,那是相当可怕。尤其到了我这把岁数,更是体验深刻啊…你们还年轻,可能不懂得其中况味。横眉冷对千夫指,听来是豪气干云没错。但真要做起来,可真有得瞧的。当然罗,‘人言’之言,有好,也有坏。‘百好一说,一坏千传。’这可是至理名言。老夫尊信不已。你们听过这句话否?”
朱友谄媚的说:“还要请大老板指教指教!”
“是吗?好吧…那老夫就恬不知耻的来上一段议论。这可是老夫活着这么些年下来的心得呀…‘人言’之好,是谓‘美言’;‘人言’之恶,是谓‘流言’。‘美言’使人如日中天、浩荡匹靡。‘流言’却足以致使一切尽皆毁于一旦、悉数覆没。这之间的分别,不可不慎。尤其江湖中人,更加好名。而‘名’一字者,来自于‘言’。‘言’之好坏,便可定决‘名’之优劣。‘流言’若烽火之燃,稍有不慎,春风一生,必势燎原之势,绝不可挡。而所谓‘百好一说,一坏千传。’说的便是,要是好的事,不做个百来件,是不会有人去说的;而要是坏事嘛,则──哈哈,不经意间的疏漏,做了件坏事,就有百千人去传论之。这就是所谓的人事呀…比方、嗯嗯,要比方什么来的哩…嗯,对了,就拿凌心来说,他的声誉,如今在江湖底,可是响当当的第一把交椅。这固然是由于他侠心义举、善事做尽。但另外一方面,很重要的是,凌心懂得维续自身的清誉,绝不沾污到自己。但是嘛,如今──”
意有所指。意味深远。意态模棱。
宇凌心听得明白。他道:“爹是否有什么要对凌心说的?”
“这嘛…”朱殿搔了搔他那灌木丛似的发,“凌心果然巧智得很。老夫确然有些言语想与你说个明白。不过呢…咳、咳,老夫也不愿意给人过度涉入的印象。只是,近日总有些风言风语,在老夫耳傍旋绕。也不是怎么在意。只是,总有些挂虑。”
“爹您老怎么和我客气起来了。有话但说何妨。”
“是嘛、是嘛,老夫还在想以凌心的胸襟,相信定会虚心受教的。总之,那么,咳、咳──不知凌心可听闻过前些日子,嘿,关于[魔]重出江湖,且与《侠帖》四大高手‘铁云香幽’相会之事?”
“是。凌心清楚。还是我私下特别请托‘幽’再履江湖的。不知怎的?”
“咳,亦不知哪儿传出的消息。嗯,是这么样的。据说,咳、咳──对了,何以凌心不亲自出手,却要委请超凡脱俗、不入尘俗的[幽然谷主]梦殇情?咳,这未免委实太过奇怪罢。”
宇凌心无语。完全地静寂于座上。时间似乎停止了。无生机的木偶。
某种确实而无声的威严,真真切切,旋风于厅堂之内。
冷飕飕的,就连朱殿如此见惯大场面的人,亦不禁的心寒起来。
半晌──
他说话了:“凌心曾有明确的意向表示,我绝对不与‘魔天纵横’动手。绝不!”
“是、是。咳,老夫听说过。嗯,听说过。只是,老夫可不明白了。以凌心的实力,难道真的惧了[魔]不成?这可没道理,同样都名列武林四大宗师,彼此的高下,不经比较,又怎会晓知?江湖上对此,可是议论纷纷。当别人问及之际,老夫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这个做老丈人的,脸上可有些挂不住。凌心你总得说出个理由来,好让老夫有些明白。”
宇凌心面庞上悬着的,还是先前谦谦有礼的模样。但脸目之间,似有些模糊。那般的模糊,便恍若漂于大片山岚云雾之中的尖棱石岩。热气──氤氲。冷冷的胶胶的濡湿的气体,挤满着空间。
锐利的寂静,深深、深深的根植着,像是藤蔓伸延式的意欲,爬入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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