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宴
越朝原本的京畿路、京东东路、京东南路等地,如今被真烈统一被划为了汴梁路,治所为曾经的都城东京汴梁。
谢绿筱坐在马车里,远远的望见这座故都之时,心底五味杂陈。若是没有真烈南侵,若是没有奸相误国,若是当时的英宗皇帝不那么荒淫无道……那么自己会是在这里出生的吧。
马蹄声声,眼看里城池愈来愈近,她忽然生出些惧怕来。这座被异族统治了数十年的城市,如今……还是不是书上描写的那样呢?
汴梁外城方圆大约有四十余里。城外是挖深的城壕,又被称作护龙河。河的两边,则植满了杨柳榆树,此刻尚是冬日,望之青郁苍虬。
他们走的是东水门,车声粼粼,已然过了门外虹桥,进而一路往西,在街道上穿行。阿梭间谢绿筱往外张望,似是瞧得十分入神,便低声向她介绍:
“这是甜水巷……这是大相国寺……这是南门大街……”
谢绿筱目光从那一溜店铺上掠过,那些乳酪店、油饼店,亦是热闹非凡,叫她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临安城好些地方是仿着汴梁建的。只是临安地处锦绣江南,那规格、装饰便要秀气些。至于汴梁,巧致不及临安,却真正是大气天成。
车夫勒转马头,谢绿筱回身北望,忽见不远处一条大道,直直通往远处宣德门,失声道:“那是天街么?”
阿梭茫然道:“天街?”
谢绿筱抿了抿唇,眼神中划过一丝黯然,道:“没什么。”
马车在城西的一间宅子前停下,阿梭扶着谢绿筱下车,道:“姑娘,到了。”
“嗯,这是哪里?”谢绿筱环视着这条颇为幽深的巷子,有些茫然道,“这是哪里?”
阿梭笑道:“这是姑娘暂时住下的地方。”
越朝南渡,当时的宗室贵胄全都跟着去临安,这里自然留下了许多大宅。谢绿筱如今住的,便是当时的某驸马宅。宅子甚大,她在屋子里安顿下,看见廊檐下仆役们往来,十分安静,不免又有些闷闷。
眼见拖着这伤腿,想要逃跑是不可能了,谢绿筱想了想,便叫来阿梭道:“你陪我去外边看看吧?”
阿梭面有难色:“主人自会陪姑娘出去。只是在这之前,还请姑娘好好休养。”
谢绿筱轻哼了一声,又伸手抚抚小腿,透过窗外看去,这汴梁的天空,倒是透亮如玉。
汴京路宣抚使的官邸位于汴梁城西,距离内城不远。沿用越朝某相的府邸,翻整之后,今日是宣抚使大人头次踏进。
曲径通幽,流觞飞花,只是新来的宣抚使大人却似乎对这样的精巧廊阁并不甚感兴趣。他踏进书房,只推开窗看了看花园中那面巨大的假山山壁,便微讽道:“好个凌波阁。当年据说为了运这些假石来汴梁,花石纲逼反了多少越人?”
“大人……是要拆了去么?”
他摇头道:“算了。”
“汴梁路的几位长官,已然等候多时了。”
“请几位大人进来罢。”年轻人轻轻抚着案上那方青玉镇纸,漫不经心道。
真烈国上下都知闻皇帝陛下极为宠爱贵妃阿丽白。贵妃出身甚是卑贱,只有一个弟弟,唤作阿思钵。如今一人升天,满门荣耀。眼前这年轻人,刚刚由殿前副都指挥使上卸任,便来到这里主持军民大政。除了有着家姐的恩庇外,当年上京叛乱之时,阿思钵作为皇帝亲卫,更是立下了护卫大功,功劳也是不得小觑。
汴京路掌财政、监察等几位长官都已赶来,无不低头整理衣冠,方叩门而入。
一进门,原本案边坐着的年轻人便立了起来,含笑道:“阿思钵未曾远迎,各位大人勿要见怪才好。”
几人连称不敢,又偷偷觑着这年轻人。他身量极高,只是略显消瘦,倒像是带着病容。只是一双眼睛依然亮如星辰,剑眉修长入鬓,俊美无俦。弟弟已是如此,却不知那贵妃,是何等绝色了。
他示意诸人都坐下,又让人奉茶,道:“路上耽搁了几天,否则前些日子便该到了。几位大人久等了。”
“哪里哪里。”转运使胡斌笑道:“阿思钵大人的家眷可都安置妥当了?下官几人想在丰乐楼设宴为大人接风,不知大人何时有空?
阿思钵微笑道:“我在上京之时,便听闻丰乐楼是汴梁第一酒楼。几位大人设宴,自然更是要去的。”
汴梁路因设在越朝故土,是以除了军政大权外,大多职官依然由南人担任。只是南北有异,地位自然以北为尊。更何况这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他们自然更要奉承迎合。
“圣上下月南至汴京路,做臣下的,自然要恭迎圣驾。不知几位大人可做了打算没有?”阿思钵微微敛了笑意,肃容道,“我初到此处,还需各位大人提点。”
又说了几句,阿思钵面露倦意道:“不日我将前去颍州督察军务。如此,这些事便交付诸位大人了,有劳各位了。”
送走来客,便有人来敲门提醒道:“大人,换药了。”
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段纤细的女子,手托着药盘,盈盈下拜:“大人。”
他嗯了一声,起身坐到桌边,任由那个女子褪下自己外袍,又解开缚着伤口的棉布。
她的手指柔若无骨,在看到伤口的时候,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颤声道:“大人……这伤口……”显是颇为惧怕。
阿思钵忽然想起那日在都梁山,当时他让谢绿筱亲手在自己身上划下伤口拔出箭簇。对于一个年轻少女来说,确是太过血腥残酷了。也难怪她当时手指微颤,他剧痛之余,却也感受得真切。
“大人,包扎好了。”静云替他拉上外衣,看着他俊美沉静的侧容,忽然眼眶微红。
阿思钵淡淡笑了笑:“怎么?从上京来此处,不习惯么?”
“大人到哪里,静云就到哪里。并没有不习惯。”
“那好端端的哭什么?”
“是,没什么。”静云垂睫,低声道,“奴婢见大人安然无恙的回来,心底欢喜。”
她并没有等待主人的回应,轻轻躬身,悄无声息的便离开了。
走到半开的窗口,她微微侧身,便看见年轻的公子靠着案边,背对着自己,似乎正在低头把玩着什么。她心知那是一枚玉坠,大人佩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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