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时泪如泉涌:"逸之哥,我的脚……怕是断啦!"说着,一时竟急得哭出声来。逸之劝道:"怕是刚才跑得太急,扭伤啦。这样罢,咱先到当街去,找着如松、如桦,到了客栈再找个朗中看一看。来,我背你走。"
如茵却红着脸,扭捏着不肯,非要自己走。走两步,停一停,头上疼得出了一层汗。逸之心下着急,又怕如松他们着急,最后也不和她商量,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抹下来往她头上一扣,伸手抓住她背在背上,一路朝正街奔来。
此时,整条大街冷冷清清地,家家关门闭户,处处黑灯瞎火。如松他们和停在原处的车马都不见了。
逸之站在当街叫了几声,没有人回应。
就着月光,逸之就近好容易叫开了一家客栈。逸之先扶如茵坐在凳子上,又令小二去叫些饭来。在灶房备饭的当儿,逸之从小二嘴里,得知了刚才的实情:原来,今天这帮子乱匪正是朝廷四处捕捉的大刀会。开始他们藏在京外的一个村子里,有人报官后,官军立马派兵来捕拿追杀。因他们事先闻知消息,才一路地仓促而逃。他们在前面一路跑,后面的大队官兵一路追。追到这里,顺手抢了些骡马衣物,便朝南逃去了。
逸之问:"有没有人被杀?"
店小二说:"倒也没有听说谁被杀。他们拢共才二十多个人,还有一半的老弱病残。所以,没怎么敢大开杀戒。只有一个,为了护自家的牲口,手被乱匪砍断了!"
如茵的脸一下子刹白了,嘴唇也剧烈地抖起来。
逸之忙问:"知不知道,那被砍断手的是什么人?"
店小二说:"咋不知道?那是城北的邱三爷。他牵了一匹驮了货的骡子刚刚回到镇上就遇上了乱匪。那些人上前抢夺时,邱三爷抓住牲口缰绳死不丢手!结果,拽缰绳的那只手,被急恼的乱匪一刀砍断。末了,骡子被人家牵走了,还白白赔上了一只手!唉!作孽啊!这世道!"
如茵听了,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逸之又问:"小二哥,见没见到几个进京赶考的年青人?"
店小二说:"匪乱那会儿,都是各自保命,谁还有心去管人家的事!恁那几个伙计,肯定在哪家客店住下了。官府已经宵禁了,你们今晚先住下,明儿一早去找罢。这会儿,就是去找,偌大一个城镇,前后几十家的客店,你们能一家一家地去问?加上刚出了这样的大事,谁又敢乱给你们开门啊?"
逸之和如茵先吃了东西,店小二擎着一盏豆油灯,领着两人来到东厢房的一间屋子,放下灯就去了。
待逸之搀着如茵走进客房,方才看清这屋子里摆着两张床——因如茵头上戴了逸之的帽子,加上原就是男装着扮,小二把她当男子,竟把二人安置在一个屋里了。
逸之把如茵扶在床上,探出头去忙叫店小二:"小二哥!劳驾,我睡觉呼噜打得太响,能不能再开一间房子?"
小二答道:"店早就满了!哪里还有闲房?这间也是人家先前定下的。许是遇上匪乱才没有赶回来。你们将就一夜罢!"
逸之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小二哥,我兄弟的脚扭了,小二哥能否到外面买些治扭伤的药来?"说着,把几文大钱放在小二手里,"这钱,二哥买茶喝,药钱另付。"
店小二为难地说:"这早晚了,城里又遭了袭,家家都是胆战心惊的,谁敢轻易开门?"想了想道,"半月前,老板娘说胳膊痛,我给她买了一些樟脑酒。我看看剩下的还有没有?若有,我给你拿来。樟脑活血止疼,今天黑下先擦一擦,等天一亮我就去给你们找郎中、买药行不行?"
逸之忙道:"那就有劳二哥了。"
不一会儿,那店小二便寻来了樟脑酒。手里另还拿了一个小碟子,碟子里一股子酒气,交待说:"先用火媒纸将酒点着,烧热后吹灭,用布醮着,多往脚上擦几次就能祛痛消肿。"
小二去后,逸之将如茵的一只脚托起来察看——此时,见她的一只脚面已肿得像个发面馒头!
逸之唏嘘着,也不及分说,忙用店小二送过来的热水先为她泡了脚,然后把如茵那只伤脚垫高了,用一方手帕沾着加了热的樟脑酒,一下一下地擦拭起来,不时抬头轻问:"疼得很么?"
如茵一下子泪眼迷朦起来!
这样擦了一会儿,如茵果觉疼痛缓轻了一些。一时,想起匪乱那时,逸之拔剑斗匪、夺救自己时的那一番无惧无畏的勇武之气,再也禁不住满眼的热泪滚滚而下,转身扑到逸之怀里哽咽道:"逸之哥……"
逸之抚着她头发,稍许,直起身子,握着她的手说:"三妹……"
沉吟了一会儿,逸之放开她的手,兀自站起来,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沉默不语了。
如茵蓦然觉得有一种被人冷落和拒绝的委屈涌上心头,转身伏在被子上,拚命遏制着自己,直觉得喉咽眼痛……
逸之默默走到她身边,抚了抚她抽搐着的两肩,好一会儿才说:"三妹……其实,我不是想有意冷落你,可是,可是……"
逸之沉默了一会儿,又在屋内踱了几步,俯身对如茵说:"三妹,你看,今儿咱们颠了这么一天,你又受了惊吓、扭了脚。你先歇着罢。"
说着,逸之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了自己的剑。正要出门时,见如茵别过脸正无声抽咽时,一时又有些不忍。犹豫一会儿,转身走过来,伏下身子,两手捧过如茵的脸,见竟是一张脸儿竟然满是泪水,一下子怔住……
其实,打第一次见到她,他就再也无法忘怀了!及至这进京的一路之上,他们之间以兄妹相称,朝夕相处。她的活泼、真纯,时时令他心动神摇。随着相处日久,随着已分明能感觉到的她的那份真情的流露,他一颗从不知苦为何物的男儿心肠,竟是愈来愈痛苦、愈来愈不敢再面对她那一双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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