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山上问寒问暖,送些补品来。后来听侍卫禀说太子在山间身子骨已经恢复,如今已经能砍柴提水、踢腿练拳时,武帝实在喜出望外。
加之朝中私议纷纷,武帝觉得太子也不能再久耽在外时,便决定微服出京,亲自接太子回宫。
武帝微服赶到山寺时,见绿丛掩隐中,近看是几畦青蔬、数垄豆角,远望是累累野梨、红柿。脚下的山泉穿篱而过,岩下的黄花傍石乍开。再向山脚远处望去,一片粉淡如雪的是荞麦花,半山胭红如霞的是棠梨叶。
武帝不觉怦然心动!果然民间百姓的日子是另一番景致!一时不觉也生出几分禅心来,渴望来世也尝尝做一介布衣平民的宁静滋味……守门的侍卫见陛下到来,惊得急忙跪见,又要进去禀告娘娘。武帝笑着止住了,将随从和侍卫留在寺外,自己一人悄悄进了寺庵。
布衣荆钗的李妃端着一个笸箩,正坐在院中的槐树下拣白果。她一抬头看见进到寺庵一个男子时,先吃了一惊。待认出来客是陛下时,一时竟愣在了那里!武帝数月思念,如今乍见李妃,看她虽未施脂粉,觉得比宫中更清丽可爱了。不觉眼中一热,叫了声:“爱妃……”便顿住了。
李妃喜极而泣,赶忙又拭干了泪,笑吟吟地唤公主来见父皇——贺公主应声而出,见面前竟是数月未见的父皇。她怔了一下,竟像儿时一样奔过来,一边搂住父皇的脖子:“父皇!女儿天天做梦都梦见你……”一边早已呜呜咽咽起来。
武帝两眼也湿润了。他轻轻地拍着公主的背:“贺儿不哭,父皇这不是来看你来了吗?来,父皇看看,朕的爱女瘦了没有?”一家三口就坐在院子的树荫下闲话着家常。李妃忙将平素晒的野果端出来,用细小荆条编成的小筐盛了,还有黄的野梨、橙的海棠、艳红的柿子等鲜果,也一同端了出来。
公主把翰成在少室山顶专为娘娘、公主采制的松萝茶取出来,拿山泉煮沸的水泡了冲在一个小竹茶瓯里,双手捧着递给父皇:“父皇,你尝尝这山茶醇不醇?”见父皇一心品着茶,贺公主又拿了个蒲团放在父皇身边,半跪半坐地斜伏在父皇的膝上,一面仰脸微笑着听父皇和母妃说家常话,一面用小石锤为父皇敲开粒粒饱满的松子儿,剥出仁儿来,放在手中吹净了,放在父皇嘴里。
此情此景,融融亲情,令武帝的心又温暖又软和。
即令受天下人山呼万岁、为群臣叩拜时的皇权威严,也比不上这种自然和亲情的享受啊。
炊烟袅袅后,小院当中的小方桌已摆上了几碟山菜,一阵粥香随风飘来。公主把一碗杂米粥捧给父皇,武帝尝了尝,连声夸道:“朕在宫中这么多年,也没有吃到过这么美味的粥饭!”公主偎在武帝膝边,嘻嘻笑着说:“父皇,这可是女儿亲手舀的谷米熬出来的粥,你可要多吃几碗。”武帝放下粥碗,不觉噙泪道:“娥姿,待我平定南北、海内清平、国家安定之时,立马禅位于太子,也来到这里和你们一起过日子。”李妃深深地望着陛下,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他说的是实心话,因为他一向喜欢宁静和自然,喜欢简朴和素食。
晚上,就着当院月光,公主为父皇端上来一铜盆热腾腾的洗脚水。
武帝见那水中有些水草浮着,又闻着水汽有些药香味,便问:“这是什么水啊?”贺公主笑道:“父皇,这是女儿在山上采的药草。用这水洗了脚,不仅可以安眠消乏、心神宁静,也可使脚底松软,祛除脚病。父皇,在宫中都是母亲为你洗脚。今晚,女儿也要给父皇洗一次脚。”贺公主跪在草垫上,为父皇脱去袜屦,捧着父皇的脚轻轻放在盆内浸泡着、捏搓着。
武帝享受着妻子女儿的亲情,望着半轮斜月挂在前面大殿的挑檐,听山风吹拂树叶和风铃的清响,直有些微微醺醉、不知天上人间的感觉……这是一个静谧如梦的夜晚。
耳旁是杜鹃的悠远啼声,李妃和往昔一样,如绸的手儿轻轻地为他揉捏着脊骨、抚摩着额头。
此时的武帝觉得皇宫似乎离自己很远很远。天下,疆场,权力……一切俗世累人的东西,都已淡然遁去……太子再没有料到:父皇竟会微服布衣,一路攀山登岩地来到山顶。
望着父皇显得憔悴和苍老的面目颊,太子禁不住热泪迸溅,长跪谢罪道:“父皇,恕儿臣不孝之罪……”陛下爱怜地搀太子起身,一边自责道:“皇儿,只怪父皇忙于国事,致皇儿罹此灾险……”太子跪在那里垂泪不已。
“父皇今天是专门上山接皇儿回宫的。皇儿身子既已康复,朝廷国家万机待理,皇儿就随父皇回宫去吧,早晚也可替父皇分担料理一些。”“父皇,皇儿愿意回宫,也愿意早晚孝奉于父皇膝下。可是父皇……皇儿真的不想再做什么太子了。父皇,皇儿是怕担不起朝国江山的万钧重任,使父皇失望……”太子垂泪不已,跪在地上恳请父皇恩准。
武帝叹了一声:“皇儿,皇儿再累,比得上父皇当初在奸相擅权时还累吗?莫非父皇就不是肉身凡体,不知这朝国万机的繁重吗?“皇儿,父皇若只为自己清静享乐和奢华淫逸,何苦还要艰辛忧虑地做这个皇帝?皇儿尚且不愿替父皇分担这份重担,外人又能靠得住吗?”太子泣不成声:“父皇是天生明主!儿臣是怕……毕尽一生也学不会父皇的王者之道啊。”武帝抚着太子的头:“皇儿,王者之道,皇儿只须悟透四字足矣。”“哪四个字?”太子急切地问。
“独处之道!”“父皇,儿臣愚钝,请父皇明示。”“有谁能得知天欲如何?”太子望着父皇的眼睛,费力地悟着父皇的话。
“皇儿,你私通寺院,父皇当众责打于你,还有何人敢再议及此事?诏令周将军归里养伤,是因为父皇看出他果有英雄之气。然少年得意往往不知天高地厚,若无坎坷,非是自折便要折人。若一蹶不振,匹夫之志如何堪当朝廷大用?若果然挟持者甚大,必能忍尽人臣所不能忍者。一日得皇儿重新提携,不仅历练稳健,亦必将赴汤蹈火,忠诚皇儿……”太子抬起脸来,满眼热泪、满怀敬仰地望着父皇那充满睿智的双眼,伏下身子深深三叩,尔后抖着嘴唇说:“父皇!孩儿铭记父皇教诲……”虽知五脉余毒尚未驱尽,至少还要三四旬才可确保无碍,然太子情知父皇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及早完成南北平定、九州一统的帝王大业。自己若不回宫代为署理朝国万机,父皇就无法去率军南征北战、扫平六合。于是也顾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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