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生长在宫苑的贺公主,天性中更渴望外面那个自由的天下。
在她的记忆中,外面的天浩无边际,无拘无束。从童年开始到年及弱冠以来,她便开始常常梦见自己飞出皇宫,和翰成哥在绿野山林自由地奔跑,在清碧的大河里游,在天上飞翔……在她的心目中,父皇只是皇宫后妃和王公大臣的最高神祇,翰成哥却是外面那个更广袤神秘世界的主宰。他是高入云端的大山和无边的森林,是天空和田野,是奔涌的河流和满崖满壑的野槐花,密密的苇丛,大片的荞麦花,红满山岩的杜鹃,是凫雁、蝈蝈、蜜蜂、蝴蝶和树头的知了,是乡间农舍的青梅红枣,是宫中无法得见的自然万物。
皇宫尽管很大,其实她能去的地方很少。除了太后和母妃的两处宫殿在左右跟随陪伴下可以自由出入之外,她甚至连两位同胞皇兄的寝宫也不能随意进出的。
因而,她越发感觉皇宫的无趣、世外的自由了。
她无法忘却,儿时奶娘每次带着自己离开乡下时,翰成哥总是在车后飞跑追赶的情形。渐渐地,她开始生出一种不安:是她夺走了翰成哥的母爱,是皇宫锁住了她的梦想和渴盼。
这次出宫,她总算冲破数年的压抑和矜持。只是没有料到,竟是越发的失魂落魄了。
在宫中待了几天,贺公主再也无法抑制痛苦的思念,再次悄悄跑出宫去。不料,连着几次出宫都没能寻到翰成哥,每次周家的人都说他出门了。问什么时候回来、去了哪里,却说不大清楚。
她既不敢多问,也不敢在外久留,每次都怅然而归。末了再也忍不住,趁娘娘不在跟前,低声询问:“奶娘,翰成哥不在京城?他去了哪里?”奶娘看了公主一眼:“你私自出宫了?怎么知道他不在京里?看我不告诉娘娘去!”公主的脸一下子红了,伏在奶娘跟前撒娇道:“奶娘一向最疼我了!我才不信奶娘会告诉娘娘。奶娘,你快告诉我,哥哥去了哪里?”奶娘一边低头绣着活儿,一边淡淡地说:“和人结伴远游去了。”“去了哪里?多久回来啊?”“谁知道呢!一个乡下的野孩子,走就走了,回就回了。哪里像公主、太子出门,天下百姓万民瞻仰,想藏也藏不住。”公主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奶娘,成哥哥走时有没有留下书信什么的?”奶娘眯着眼,在花绷子上比了比彩线,眼也不抬地说:“谁知道呢?就是有,他自己也该交代人送来了吧。”公主听了半晌不语。
奶娘见公主那模样,一时有些心疼,想劝她几句,却又不得不让自己狠下心来,决定在她面前从此再不提翰成一个字。
虽这般打定了主意,可是眼见贺公主一天天愁容不展的模样,心内实在后悔:当初若不让他们兄妹相识相见,哪里会生出今天这是非?如今两个冤家都这般痴迷不悟,竟连人人都清楚分明是一条走不通的道也看不透了。
公主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翰成哥突然不辞而别?她接连又出宫了两次,翰成哥仍旧音讯杳无。又见每次在奶娘跟前再提及翰成哥时,奶娘总是懒懒的不肯多说,心下便已猜出了七八分。她料想,肯定是翰成哥告知了奶娘实情,奶娘逼他回山城老家去了。一时又恨自己怎么早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她决定立马回山城一趟。
“奶娘,我想回山城的老家一趟。”公主说。
奶娘愣住了:“去那里做什么?”“奶娘你瞒我!翰成哥他就在老家,我去找他!”“他不在老家!”秀月犹豫着说。
“不管他在不在,我也要去找找看。”公主拗上了。
奶娘情知公主的性子,担心她这样不管不顾地迟早会惹出更大的祸事来。知道终究也瞒不过去,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公主,他真的不在山城老家。”“那他在哪里?奶娘快告诉我!”“他……出家当和尚去了!”奶娘的眼睛一时噙满了泪,哽着声说。
“啊?奶娘!他……他出家哪座寺院了?奶娘快告诉我啊!”贺公主一下子仿如掉进了冰窟窿,她抖着嘴唇说:“奶娘怎么不早告诉我实情?我……我现在就去找他回来!”奶娘赶紧捂住她的嘴,一边流泪道:“我的小祖宗!你这样张张扬扬的,没见着他人,就先送了他命啊。公主,你想没想过,只怕还会牵累到娘娘、太子,还有别的许多人……”公主的脸苍白得吓人,直直地望着奶娘。
奶娘怕娘娘正好此时闯进来,瞒都瞒不住,只得回过头去拿好言哄她说:“公主,奶娘的话还没完呢。其实,他出家倒不是真的去当和尚……”公主泪眼蒙眬地问:“奶娘,他是为了躲我吗?”奶娘拭着泪:“他若是想躲你倒好了!他是去拜师学武,说什么将来要汗马取侯……”直到此时,公主的神智才略略清醒了一些:翰成哥虽没有对她许诺什么,却已经开始默默上路了。而她似乎也才意识到,横在他们面前的将是怎样一条漫长而艰难的路……贺公主虽说几次都忍不住要立即出宫到少林寺去看看翰成哥,可为了翰成哥和奶娘,她反倒懂得冷静了——少林寺距京城路途遥远,哪里能似在京城里,人不知鬼不觉便出宫逛了一圈儿。一路之上又要翻山又得涉水的,必得有宫人卫士陪着才行。得想个什么法子让母妃和奶娘为自己遮拦一些才行。若硬是贸然出宫,不仅会连累母妃、奶娘,末了肯定还会给翰成哥酿成杀身之祸……贺公主冥思苦想几天,终于得了一计。
这天早上起来,贺公主对母妃说起晚上做了个噩梦,一条恶蟒缠着自己。娘娘见公主脸色有些黄黄的,忙令御医开了安神的药。
如此一连几天,公主对娘娘说每天晚上还是做同样的噩梦。娘娘一时唉声叹气,不知中了哪路邪。
又过了一天,公主对娘娘说:“母亲,昨晚我梦见一位从西域来的长老,他说我前世杀生。那些恶鬼闻知孩儿今世做了公主,心下不平,所以才结伙儿找孩儿相扰。”娘娘原也信佛,闻听此说,不觉着急起来:“阿弥陀佛!怎么会这样?那位长老没说有什么法子可化解旧怨的?”公主说:“长老说了,孩儿须得亲自到城外的永宁寺,请寺里的高僧念诵两天《般若波罗蜜心经》,亲自做做佛事,洗赎一番罪孽,从此方得安宁。”娘娘犹豫了:宫里规矩,公主是不得随意出宫的。虽说武帝对公主打小就比对太子和诸王格外偏爱宽纵,可是毕竟她是个女孩子,一天天大了,一旦出了什么岔子时自己也担不了罪责的。末了,还是疼女儿的心占了上风。她悄悄叫来一向靠得住的心腹张宫监
-->>(第1/3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