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依然是“死党”关系时,肯定也争吵过。不可能没有过冲突或矛盾。那种完壁般的交际绝不存在。虽然钟尉已经记不太清楚,似乎曾为了去哪家店里吃饭闹过矛盾,为了谁吃到有过不满,为了这个歌手最高那个歌手嘴赞推搡过就差没打起来。
但都是小事。当时有过气愤,可随后便在明说的“对不起”或者暗示表示的“我错啦”中间烟消云散了。
不过眼下想起来,那次的确是电话里听说关敬入手最新的游戏,让钟尉心痒不已连声催促他“拿来一起玩,一起玩”,又补充说“你打的来,路费我来出”。结果关敬还是坐电车赶来,他身材够胖,因而热得大汗淋漓脑袋上都有肉眼可见的蒸气。这让钟尉一下愧疚不已,赶忙把朋友让进屋里,空调又往下开了两度,拿出冰西瓜。
“诶……你怎么真来了啊?”他说。
“喂!是你死命催我啊!”关敬说。
“……我也……好啦,干嘛不打的?”
“谁要你出什么路费。神经。”
“不要拉到……活该热成这样。”察觉自己的口吻,于是赶忙道歉,“啊,好啦……谢拉,辛苦辛苦。”
“……够了够啦。诶,说起来这个游戏真的超爽。”
到此应该完美收场。
也没有再争执的意思。没有什么后文了。
所以钟尉想不明白。完全地,丝毫不明白。当他听见这段过去变成另一个版本——
“他就是为了游戏什么都顾不上的人,让我在39度天里赶半个多小时的车给他送东西。”
完全不明白。
后来又听说——
“他弄坏了我的照相机也没有赔。”
……不是你说“没关系”的吗。
“暑假时去海边,对我父母直接招呼‘我想要那个’,一点都不客气。”
……为什么当时不提醒我呢。
“别看他那样,家里囤的最多的一定是发胶。每天早上起来都要特意花十几分钟整理头发的。”
……你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
……是真心话吗?
【柯壹壹。壹】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后来的几天,柯壹壹不敢在老屋里逗留太久,怕又碰到来寻找的爸爸。她把自己游荡在街上,等到夜里十点才摸回去,开锁时一个劲地哆嗦,如果有自然光线,会发觉指甲下已经冻出的轻微淡紫,粉嫩的,竟然还很好看。缺少微量元素而出现在指甲上的白色斑点,小鱼一样点缀。
离家第八天。无从想象。
白天时柯壹壹反应出自己身边还有一张银行卡,如果没记错的话里面还有几百元,于是女生来到附近的银行,没有选择柜员机是因为相连零头在内全部提取。排队也没有关系,就现在而言,她不怕耗费时间。
周三下午两点的银行,让等候区里的三排座位都填满了人。而好像每个银行网点各有自己的“风俗”,在这里,是随着队伍不断向前挪动自己的座位。坐下来一会,就起身,往前一个格也可能是两格。
在她之后有位妇女,穿黑色的外衣,灰色的包搂在胸前,在等候的人群里,不断高声说着“前面的,走呀”,催促那些没有连贯接续而留下空位的人。异常急切的样子。柯壹壹余光里看去,瘦削的面孔,动起嘴唇就露出犀利的刻薄,在几乎队伍每前进一格时她都要催促“好了呀!上去呀”,没有微笑的语气。
柯壹壹转过头对她说“你到我的位置上来吧,我的换给你。”
对方一下盯住她的脸打量半天,然后说:“做什么,我不要。你想做什么。”
一路在和老师父母,甚至商店营业员、电车售票员的争执中长大。被说中了感觉不服气的事,不论怎样的场合下也会强硬地顶出去。犟直了腰瞪着对方,紧咬住嘴唇绷住身体发狠似地用力。前几年都是这样。但是最近,柯壹壹发现,这么做已经没有了原先的意义和效果。之前她在商场小铺上买了一对小耳环,店员强调说“没错是银的,绝对是银的”,结果没两天就败露,柯壹壹折返回去找店员理论。对方一改口“我什么时候说过?!”,柯壹壹惊骇地张大眼睛,气愤过后横下胆子拦在铺位前。但那个店员却完全无视她的存在,自顾自和一边的人聊天,吃着瓜子啪啪吐壳,柯壹壹一再追问“你怎么能骗人”,站到最后却觉得原来自己才像个笑话。
就是这样,与原先的意料总不能吻合。越来越多的类似的例子发生。她原先把生活想得过于美好,而自己也像电视剧中的主角那样总有飒爽的英姿,让不占理的小店老板乖乖承认。
但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设想的美好的高中三年,哪怕未必有漫画里那样描写的各种形式的恋爱,但回忆起来的快乐应该占多数,各种美丽的灿烂的事物,捧着课本走在林阴道上就和广告中描写的一样。然而现实却是自己用力埋着脸,从教师办公室出来,眼泪鼻涕糊在一起,又不敢加快步子奔跑,就那样僵硬地摆动胳膊,在林阴道上。
许许多多受挫的地方。道最后没有办法,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于是匆匆忙忙离开家。面对更多毫不在意她的愤怒的人,电车售票员大力推她的背说“你往里面走呀!堵在门口做什么啊!脚动起来呀!”
从银行出来,柯壹壹拿着刚领的几百元,门前又分发广告单的人往她手里塞了一张。
一旁的橱窗里电视播放着广告。
冬天已经到来的此刻,大家的脚步都很匆忙。
匆忙的脚步。
匆忙的,急切的,带着某种希望的,回家的脚步。
【原谦。壹】
不是爱?
不是感情?不是喜欢?甚至不是暧昧?
什么和什么。
单表现得确实暧昧,甚至背人以为是喜欢,带有某种感情的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爱。
脱口而出“为什么要还”厚,原谦察觉女孩一秒涨红起来的脸,于冬暖支吾了两声“诶,但不应该让你请客”,让他才得以下了台阶说“那好”。
似乎是又一些奇怪的。内心里还是察觉了什么,已经被改变的一部分,说不上来的味道。
小学时是三八线,是因为手肘引发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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