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食而不致全部送命呢?……
算了吧!虽然这些假设毫无根据,我怎么也开始郑重其事地讨论起这一类假设来了呢?再进一步,阿瑟·皮姆、德克·彼得斯、他们的伙伴、消逝在南极海面大浮冰后面的“珍妮”号,我是否也即将相信,他们都确曾存在过呢?是否兰·盖伊船长的癫狂症也感染了我?事实上,刚才我不是发现自己在无意之中也将“珍妮”号向西航行走过的路程与“哈勒布雷纳”号驶向特里斯坦达库尼亚所走的路程进行比较吗?……
那天已是九月三日。如果不发生什么延误——如果发生,也只会来自海上的意外——我们的双桅船再过三天就要进港了。这群岛屿中主要岛屿的海拔相当高,天气晴和时,远远就能望到它。
那天上午十点到十一点之间,我在迎风一侧从船头到船尾散步。海水波浪起伏,汩汩作响,船只在水面上轻轻滑过。仿佛“哈勒布雷纳”号是一只巨鸟——阿瑟·皮姆提到的一只巨型信天翁——正展开宽阔的翅膀,穿过空间,带着整个的船只飞翔。是的!对于象力丰富的头脑来说,这已经不是航行,而是飞翔。船帆在跳动,正是拍打着翅膀呀!
杰姆·韦斯特站在卧式锚机旁,船头的三角帆荫蔽着他。他将望远镜贴在眼睛上,在左舷海风下,注视着两三海里外一个漂浮的物体。好几个水手俯身舷墙,也用手指指点着那个东西。
这个庞然大物表面有十到十二码①呈不规则形状,中央部分突起,有一鼓包,闪闪发光。海浪在西北方向移动,这个物体随着浪涛上下颠簸。
①一码等于0.9144米。
我走到船头栏杆处,仔细地观察这个物体。
海员们的话语传到我的耳际。海水带来的任何东西,哪怕很小,却使他们感到兴趣。
“这根本不是鲸鱼,”帆篷师傅马尔丁·霍特郑重声明,“是鲸鱼,我们观察这么长时间,至少也该换一两口气了!”
“当然不是鲸鱼,”捻缝师傅哈迪肯定地说,“说不定是弃船的骨架……”
“这是魔鬼从海底送上来的!”罗杰斯喊道,“夜里你们跳上去试试!保证你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要划破你的脸,把你沉到水里去!”
“我相信你的话,”德拉普加了一句,“这类漂流物比岩石还危险。今天在这边,明天在那边,怎么躲得开呢?……”
赫利格利刚刚走过来。
“你说呢,水手长?”我问他一句。他在我身旁,臂肘支在栏杆上。
赫利格利仔细观看。强劲的海风吹拂着,双桅船迅速向漂流物驶去,发表意见更容易些了。
“依我看,杰奥林先生,”水手长针锋相对地说,“咱们看见的这个玩艺儿,既不是鲸鱼,也不是弃船残骸,很简单,就是一块浮冰……”杰姆·韦斯特用望远镜看……
“一块浮冰?……”我高声叫道。
“赫利格利错不了,”杰姆·韦斯特肯定地说,“确实是一块浮冰,水流带来的一块冰山……”
“怎么?”我接着说,“能一直带到纬度为四十五度的地方?”
“这种事常有所见,先生,”大副回答道,“法国有位航海家布洛斯维尔船长,据他说,浮冰有时往上一直走到开普敦附近,一八二八年他在那个纬度上就曾经遇到过。”
“那这块很快就会融化了……”我说,对韦斯特大副赏光给我那么仔细的回答,颇感意外。
“可能大部分已经融解了,”大副肯定说,“我们所看见的,肯定是一座冰山的残留部分,整座冰山说不定有几百万吨重呢!”
兰·盖伊船长刚刚从舱面室走出来。他看见一批水手围着杰姆·韦斯特,就向船头走来。
大副与他低声交谈几句,将望远镜递给他。
兰·盖伊将望远镜对准漂流的物体。双桅船比刚才又接近了一海里。他观察得了一分钟左右。
“这是一块浮冰,”他说,“幸亏它融解了。若是‘哈勒布雷纳’
号夜间撞到它上面,很可能已经受到严重损坏。”
兰·盖伊船长观察得那么仔细,使我惊讶不已。似乎他的目光无法离开望远镜的目镜,简直可以说那已经成了他的眼睛。他纹丝不动,仿佛钉子钉在甲板上一般。船只前后颠簸也好,左右摇摆也好,他都漠然置之。他两臂端直,这种姿势他已经习以为常。他沉着冷静地一直将浮冰保持在他的视野里。他风吹日晒变成古铜色的脸膛上,呈现出一块块消瘦的痕迹和阴暗的斑点,双唇中发出模糊不清的语句。
几分钟过去了,“哈勒布雷纳”号速度飞快,就要偏航绕过浮冰了。
“偏一格,”兰·盖伊船长说道,并不曾放下望远镜。
这个摆脱不了某个固定想法的人头脑中想些什么,我猜出来了。这块浮冰,从极地大浮冰上分离,来自他朝思暮想的海域。他想就近看看这块浮冰,也许想靠近一下,也许采集些碎屑……
杰姆·韦斯特将命令传达下去,水手长立即将下后角索稍微放松,双桅船转了一格,直朝浮冰驶去。很快我们距浮冰只有两链①的距离了,我得以仔细观察。
①旧时计量距离的单位,一链约合200米。
与刚才观察到的情形一样,中央隆起部分已四面融化。水柱沿四壁流滴。今年暖季来得早,现在刚刚九月,太阳已有足够的力量引起融解、推动融解,甚至加速融解了。
水流一直带到纬度四十五度地方的这块流冰,肯定天黑以前就会完全消失,不留任何痕迹了。
兰·盖伊船长现在不用望远镜了,但他一直在观察着流水,开始分辨出一个异体。渐渐地,随着融解的进行,异体更加清楚地显露出来——有个形状似人的黑乎乎的东西,卧在雪白的冰层上。
我们首先看见现出一只手臂,随后,一条腿,上身,头部,而且完全不是赤身裸体,而是穿着深色衣服。我们简直惊恐万状!
有一阵,我甚至觉得他的四肢在动……他的手向我们伸出来……
船上人员不由自主地叫喊起来。
不!人体并不动弹,而是轻轻地在冰面上滑动……
我朝兰·盖伊船长望了一眼。他的面孔,与从遥远的南极高纬度地区漂来的这具死尸的面孔一样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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