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石屋、一张石桌、两张石椅、一盏灯、一个铜炉、一壶酒、一个水晶酒杯、一个水晶碗、一个人。铜炉在石桌上,铜炉上偎着一锅桂花莲子白果粥,清香弥漫了石屋。
人在灯旁。
一身雪白的衣裳,一尘不染,一张苍白清秀的脸上,总是带着冷冷淡淡,带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石板上铺着来自波斯的羊毛地毯。
狄青麟潇潇洒洒地穿件纯丝的白色长袍,赤着脚,盘膝端坐在石桌前,坐在羊毛地毯上,慢慢地暖饮着一杯玻琅色的葡萄酒。石屋外的林中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林中的梧桐仿佛在低诉寂寞。
石屋的门开了,一个如幽灵般的白色女人,随着门外的秋风飘了进来。
狄青麟故意不去看她,依旧慢慢地喝着酒。
进来的白色女人就坐在他对面的石椅上,她替自己用石桌上的水晶夜光杯,倒了一杯波斯葡萄酒,静静地看着他。一默默相对,默默喝酒。
过了很久很久,狄青麟才抬起头看看她。
“是你?是你来了?”
“当然是我,当然是我来了。”
“可是我记得你应该在半个时辰之前就来了。”
“半个时辰之前,我是应该已坐在这里了。”他说:“但是那个老乌龟可是个不简单的人,我必须很小心地,才能出来一趟。”狄青麟看着她。
“上次你出来,距离这一次有多久了,”“十三年了。”
“十三年过九个月零七天,”狄青麟说:“你来救我的那一天是十二月二十九,今天是十月初七。”他望着她。“整整已经过了十三年又九个月零七天了。”
“岁月不饶人。”她叹了口气。
“十三年来,你过得还好?”
“很平静。”她浅浅地啜了一口酒。
“那个老乌龟有没有常常出现?”
“没有。”她的声音仿佛在颤抖。“可是远比出现还令我恐怖。”
“哦?”
“如果他出现,你会知道他的人就在你眼前,可是他不出现。”她说:“却让你感觉到他好像时时刻刻都在你的左右。”她又喝了口酒。“那种感觉就仿佛你身在深林中,虽然没有看见任何危险的动物,却又步步提防着临时出现的猛兽一样。”狄青麟替她盛了碗桂花莲子白果粥,也替自己盛一碗。
“你和老乌龟的约定是多久?”
“二十年过一个月。”
“二十年过一个月?”狄青麟望着碗中冒出的自烟。
“为什么不是二十年。为什么不是二十一年,偏偏要二十年过一个月呢?”
他喝了一口粥。“为什么要多出这么个零头的一个月?”
“也许他觉得多出这么个零头,比较好玩。”自色女人浅笑道。
“一定有用意的。”狄青麟说,“我大了解这个老乌龟,他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白色女人也喝了口粥。“或许他这么做的用意,就是要我们疑心、猜测。”
“但愿如此。”狄青麟想了想。“这个老乌龟做事的方法,远比邵空子桅异多了,武功又深不可测,真是个令人头痛的人物。”“他早已不再管江湖事,为什么偏偏对杨铮的事那么热心?”
“闺为杨铮的父亲杨恨,是他唯一的生死之交,”狄青麟轻吸了口葡萄酒。
“他既然要帮杨铮,为什么不干脆一点?”
“他不希望杨铮成为一个没有主见,处处依靠帮助的人。”狄青麟说:“他要杨铮成为第二个杨恨。”狄青麟看着白色女人,微微地笑笑,接着又说:“如果不是这样,他又何必逼你遵守二十年誓约,如果不是这样,二十年前,你早已死了。”“他要我遵守二十年过一个月的誓约,为的就是要杨铮亲手杀我?”白色女人淡淡地间。“好像是的。”
白色女人的眸中突然现出一种说不出来的表情,那是种有恨、有怨、有哀、有爱、有无奈的综合表情。“如果不是这样,你好像二十年前也就已死了?”白色女人在笑,冷笑。
“他不杀我的原因,好像跟你有点不太一样。”狄青麟说。
“哪个地方不太一样?”
“他一定会给杨铮一个机会。”狄青麟说,“一个正正当当公公平平的机会,他要杨铮以自己的力量来跟我决斗。”他笑了笑,又接着说,“要不然十三年前你违背誓约,偷偷跑出来救我,叉怎能逃过他的耳目呢?”“他给杨铮一个公平的决斗机会,你呢?”白色女人说:“你好像没有给杨铮公平的机会。”“有,决斗时,我一定给杨铮一个公平的机会。”狄青麟微笑道:“可是决斗前,就看个人的手段了。”“你的手段好像比较残酷一点。”白色女人说,“你先将女儿送回去给他,让他有了亲情,一有亲情,心就会软,然后你再时时刻刻制造危机,让他心里有压迫。”狄青麟在听。
“心里有压迫,就会空虚,一毛‘空虚的感觉出现,就会更想依靠亲信的人。”白色女人说:“这时你再将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除去,造成他孤立。”白色女人凝视着他。
“到了决斗时,你不战就已胜了。”
狄青麟也在凝视她。
“难道你不希望我胜?难道你希望我败,”这个问题,白色女人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希望杨铮胜,抑或是杨铮败,——江湖人,败就是死。她希望杨铮败,却不希望杨铮死。
这是种什么心理?白色女人自己也不清楚。
“现在杨铮几乎已是孤立了,接下去你要怎么做,”白色女人问。
“接下来当然是最重要的一个步骤。”狄青麟说:“我要让他的最后一道堤防崩溃,”“最后一道堤防?”白色女人间:“什么样的堤防,”“感情、亲情。”“感情,亲情。”
“亲情当然就是他的女儿花舞语。”狄青麟凝视着白色女人,“感情当然就是他最心爱的一个人。”狄青麟眼中闪起一种得意、残酷的光芒。
“我要送给他一样他最心爱女人身上的东西。”
病人感到最不方便、最困扰的事就是大小便,尤其是杨铮。
他的腰部以下都用木板夹着,想动也动不了,更别说是转个身。
幸好“传神医阁”不但是医术一流,服务也是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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