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摇过来?”
萧声停止。”你要干什么?”
“你一个人坐在船上吹萧,我一个人站在岸上发呆,我们两个人为什么不坐在一起聊聊,也好打发这无情漫漫的一夜。”
老人没有开口,萧声却又响起,轻舟已慢慢地靠了过去。
炉火上的小瓷罐,水已沸了,苦涩清冽的香气更浓。
“这是茶?”藏花已坐上舟。“还是药,”
“是茶。”老人淡淡他说。“是药。”
老人看着闪动明灭的火花,衰老的脸上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哺哺地接着说:“你还年轻,也许还没有懂得领略苦茶的滋味。”
“我却知道,一定要苦尽才会有余甘。”
老人抬头,看着她,逐渐笑了,脸上每一条皱纹里也都有了笑意。
一种经过风霜的笑意。
老人提起小瓷罐,倒了一杯。“好,你喝一杯。”
“你呢?”
“我不喝。”
“为什么?”
“因为世上的各式各样苦茶,我部已尝过了。”
这是句很凄凉的话,可是从他嘴里淡淡他说出来,却又别有一番风味。
“你既然不喝,为什么要煮茶?”
问得好。
“煮茶的人,并不一定是喝茶的人。”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年纪轻的人,当然还不太明白。
藏花接过已斟满昔茶的杯子。
茶还是滚热的,盛茶的杯子虽粗却很大,她一口就喝了下去。
无论喝茶还是喝酒,她都喝得很快。无论做什么,她都做得很快。
这是不是因为她已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也一样会结束得很快?
昔茶已喝干,人是否已将死,
“有句话我若说出,”藏花笑着说,“你一定会大吃一惊。”
“说吧!”
“我已是个快要死的人。”
“人只要一生下来,就已开始在等死。”
“我说的是真的。”
“我看得出。”
“你不准备赶我下船,”
“既然让你上了,又何必赶你下呢?”老人的话充满了哲理。
“可是我随时都会死在这里。”藏花说:“死在你面前。”
“我看见过人生,也看见过人死。”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愿让一个陌生人死在我的船上,”
“这是实话。”老人说,”可惜你不是我,你也不会死在我的船上。”
藏花大惊。”为什么?”
“因为你遇见了无十三。”
“无十三?”藏花问:“无十三是谁?”
“我。”
“你?”藏花又问:“遇见你,我就不会死?”
“是的。”老人的声音很冷淡。”你遇见了我,就算想死都不行了。”
“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想让一个陌生人死在我的船上。”
听见这句话,藏花笑了。
“你认为我救不了你?”
“你只看见我的伤。”藏花看看自己的双手。”却没有看见我中的毒,所以你才认为你能救我。”
“哦?”
“我的伤虽然只不过在皮肉上,毒却来自遥远的地方,毒已在骨头里。”
“哦?”老人没有表情。
“没有人能解得了我的毒。”
“连一个都没有?”
“或许有一个人。”藏花望着凄迷的河面。
“谁?”
藏花苦笑了一下,拍了拍衣裳,站起来。“这个人绝不是你。”
“所以你想走,”
“我不想死在你的船上。”
“你走不了的。”
“为什么?”
“固为你喝了我一杯苦茶。”
“昔茶?”藏花说:“你要我赔给你?”
“赔不起。”老人拨弄着炭火。”你赔不起。”
藏花想大笑,却已笑不出,她忽然发觉手指和脚尖都已开始麻木,而且正在渐渐向上蔓延。
“你知道喝下去的是什么茶?”
“什么茶?”
“五麻散。”老人淡淡他说:”一二三四五的五,麻木的麻,散开的散。”
“五麻散?”藏花说:“这不是华伦的秘方吗?华伦死后,就失传了。”
“可是有一个人却决心要将这种配方的秘密再找出,他花了十六年的工夫,总算成功了。”
在说这句话时,老人迟暮的眼中竞仿佛有了泪光。
“这个人就是你?”老人不答,目光却又变为冷冷的。“像这样的一杯茶,你能赔得起?”
“我赔不起,”她苦笑。”只不过我若早知道这是一杯什么样的茶,说什么也绝不会喝下去。”
“只可惜你现在已经喝下去了。”
藏花只有苦笑。
“所以现在你的四肢一定已经开始麻木,割你一刀,你也绝不会觉得痛的。”
“真的吗?”
老人没有回答,他慢慢地拿出了一个深棕色的皮匣。
皮匣扁而平,虽然已经很陈旧,却又固为人手常年的磨擦而显出一种奇特的光泽。
老人慢慢地打开了这个皮匣,里面立刻闪出了一种淡青色的光芒。
刀锋的光芒。
十三把刀。
十三把形式奇特的刀,有的如钩镰,有的如齿锯,有的狭长,有的弯曲。
这十三把刀只有一样共同的特点——刀锋都很薄,薄而锐利。
老人凝视这十三把刀,衰老的眼睛里忽然露出比刀锋更锐利的光芒。
“我就要用这十三把刀来对付你。”老人一脸严肃。
“这么薄的刀,割下去一定不会痛的。”藏花想笑却笑得很僵硬。
那种可怕的麻木,几乎已蔓延到她全身,只有眼睛还能看得见,嘴巴还能动。
她正在看这十三把刀,她不能不看。
河水静静地流动,炉火己渐渐微弱,雾仍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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