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
他毕竟也是个人,也会有感觉到惭愧内疚的时候。
他跳上马车,提缰挥鞭,忽又大声道:"好好照顾你自己,提防着别人,这年头世上的坏人远比好人多得多……"马车巳远去。
滚滚的车轮,在阳光下扬起了满天灰尘。
沈壁君痴痴地看着灰尘扬起,落下,消失……
她心里忽然涌起种说不出的恐惧,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恐惧。
那并不是完全因为寂寞,而是一种比寂寞更深邃强烈的孤独、无助和绝望。
她忽然发现自己这一生中,永远是在依靠着别人的。
开始时她依靠父母,出嫁后她依靠丈夫,然后她又再依靠萧十一郎。
这两年来,她虽然没有见过萧十一郎,可是她的心却还是一直在依靠着他。
她心里的感情,至少还有个寄托。
她至少还有希望。
何况,这两年来,始终还是有人在照顾着她的,一个真正的淑女,本就不该太坚强,太独立,本就天生应该受人照顾的。
但现在她却已忽然变得完全无依无靠,就连她的感情,都已完全没有寄托。
——萧十一郎已死了。
——连城壁也已死了。
在她心里,这些人都已死了,因为她自己的心也已死了。
一个心已死了的人,要怎样才能在这冷酷的世间活下去?
她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她已完全孤独,无助、绝望。
没有人能了解她此刻的心情,甚至没有人能想像。
阳光如此辉煌,生命如此灿烂,但她却已开始想到死。
只不过,耍死也不能死在这里,让连城壁出来收她的尸。
——现在是不是还坐在这无垢山庄中那间他最喜欢的书房里,一个人在沉思。
——他会在想什么?会不会想到他那个不贞的妻子?
——他现在是不是也已有了别的女人?就像萧十一郎一样,有了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男人总是不甘寂寞的,男人绝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女人,誓守终生。
沈壁君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连城壁的事,她本就已无权过问,他纵然有了几千几百个女人,也是应该的。
奇怪的是,这两年来,她竟也始终没有听见过他的消息。
名声和地位,本是他这一生中看得最重的事,甚至看得比妻子还重。
这两年来,江湖中为什么也忽然听不见他的消息了?难道他也会消沉下去?
沈壁君不愿再想,却不能不想、一一谁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和思想,这本就是人类最大的悲哀之。
她一定要赶快离开这里,这地方的一草一木,都会带给她太多回忆,可是就在她想走的时候,她已看见两个青衣人,从那扇古老而宽阔的大门里走了出来。
她只有闪身到树后,她不愿让这里任何人知道她又回来了。
这里每个人都认得她,也许每个人都在奇怪,他们的女主人为什么一去就没有了消息?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人已嘻嘻哈哈,又说又笑地走入了这片树林。
看他们的装束打扮,本该是无垢山庄里的家丁,只不过连庄主手下的家丁,绝没有一个敢在庄门前如此放肆。
他们的脸,也是完全陌生的。
这两年来的变化实在太大,每个人都似已变了,每件事也都已变了。
连城壁呢?
沈壁君本来认为他就像是山庄后那块古老的岩石一样,是永远出不会变的。
笑声更近,两个人勾肩搭背走过来,一个人黝黑的脸,年纪己不小,另一人却是个又白又嫩、长得像大姑娘般的小伙子。
他们也看见了沈壁君,因力她已不再躲避他们。
他们呆呆地看着她,服珠子都像是己凸了出来,无论谁忽然看见沈壁君这样的美人,都难免会有这种表情的,但无垢山庄中的家丁,却应该是例外。
无垢山庄中本不该有这种放肆无理的人。
那年纪较大的黑脸汉子,忽然咧嘴一笑。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是不是来找人的?是不是想来找我们?",沈壁君勉强抑制着自己的愤怒,以前她绝不会允许这种人留在无垢山庄的,可是现在她已无权再过问这里的事。
她垂下头,想走开。
他们却还不肯放过她:"我叫老黑,他叫小白,我们正想打酒去,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们喝两杯。"沈壁君沉下了脸,冷冷道:"你们的连庄主难道从来也没有告诉过你们这里的规矩。"老黑道:"什么连庄主,什么规矩?"
小白笑道:"她说的想必是以前那个连庄主,连城壁。""以前的那个庄主?"沈壁君的心也在往下沉:"难道他现在已不是这里的庄主?"老黑道:"他早就不是了。小白道:"一年多以前,他就己将这地方卖给了别人。"沈壁君的心似已沉到了脚底。
无垢山庄本是连家的祖业,就和连家的姓氏一样,本是连城壁-生中最珍惜、最自豪的。
为了保持连家悠久而光荣的历史,他已尽了他每一分力量。
他怎么会将家传的祖业卖给别人,沈壁君握紧了双手:"绝不会的,他绝不会做这种事。"老黑笑道:"我也听说过,这位连公子本不是个卖房子卖地的败家子,可是每个人都会变的。"小白道:"听说他是为了个女人变的,变成了个酒鬼,外加赌鬼,几乎连裤子都输了,还欠下一屁股债,所以才不得不把这地方卖给别人。"沈壁君的心已碎了,整个人都已崩溃,几乎已无法再支持下去。
她从未想到过自己会真的毁了连城壁。
她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
老黑笑了笑道:"现在我们的庄主姓萧,这位萧庄主才真是了不起的人,就算一万个女人,也休想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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