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假如能根本不让子弹射出来,无论什么样的枪,都只不过是块废铁。"金二爷的眼睛里闪着光:"你能够不让子弹射出来么?""我还活着。"
金二爷又笑了:"我希望你活着,所以才再三提醒你。"他又端起了茶:"我已关照大通银行的陈经理,替你开了个户头,你要用钱的时候,可以随时去拿。"遇着这样的老板,你还有什么可埋怨的?
黑豹目中露出感激之色:"我会活着去拿的。"黑豹已走了。
金二爷微笑着,看着他走出去,眼睛里又露出得意之色。
那种眼色就像是主人在看着他最优秀的纯种猎犬一样。
"像他这种人,只要多磨练,再过十年,这里说不定就是他的天下了。"这句话他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沙发上那女人垂着头,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你没有听见我说的话?"金二爷忽然转过脸,对着她。
"我听见了。"
"你们是老朋友了,看见他有出息,你应该替他高兴才对。"她的头却垂得更低:"现在我已不认得他。"
"可是你刚才还在偷偷的看他。"金二爷的声音还是很平静。
沙发上的女人脸却已吓白了。
"我没有。"
"你没有?"金二爷突然冷笑,手里的一碗茶,已全部泼在她身上。
"其实你就算看了他一眼,也没什么关系,你又何必说谎。"沙发上的女人眨着眼,好像受了天大的委曲,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当然不会真的哭出来。
她做出这样子,只不过因为她自己知道自己这种样子很可爱。
金二爷看着她,从她的脸,看到她的腿,目光渐渐柔和::去换件衣裳,今天我带你到八爷家里去喝她三姨太的寿酒。"沙发上的女人立刻笑了,就像是个孩子般跳起来,跑到后面去。
还没有跑到门口,忽然又转过身,抱住了金二爷,在他已有了皱纹的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又溜走。
金二爷看着她扭动的腰肢,突然按铃叫进刚才那小丫头。
"关照刘司机去找施大夫,再去配几副他那种大补的药来。"五
从水晶灯饰间照射出来的灯光,总像是特别明亮辉煌。
现在辉煌的灯光正照着梅子夫人脸上最美丽的一部分。
她的确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一种东方和西方混合的美。
她的眼睛是浅蓝色的,正和她身上戴的一套蓝宝石首饰的颜色配合,她的皮肤晶莹雪白,在她身上,几乎已完全看不出黄种人的痕迹。
她自己也从来不愿承认自己是黄种人,她僧恶自己血统中那另一半黄种人的血。
她从不愿提起她的母亲——一位温柔贤慧的日本人。
只可惜这事实是谁也无法改变的,所以她憎恶所有的东方人。
所以在东方人面前,她总是要表现得特别高贵,特别骄做。
她总是想不断的提醒别人,现在她已经是法国名律师梅礼斯的妻子,已经完全脱离了东方人的社会,已经是个高高在上的西方上流人。
她也不断的在提醒自己,现在她已经是这豪华赌场的老板娘,已不再是那个在酒吧中出卖自己的低贱女人了。
她女儿就站在她身旁,穿着雪白的拽地长裙。
她一心想将她女儿训练成一个真正的西方上流人,从小就请了很多教师,教她女儿各种西方上流社会必须懂得的技能和礼节。
所以露丝从小就学会了骑马、游泳、网球、高尔夫,也学会了在晚餐前应该喝什么酒,用什么酒来配鱼,什么酒来配牛腰肉。
无论什么牌子的香摈,她只要看一眼,就能辨别出它出厂的年份。
现在她已长得比母亲还高了,身材发育得成熟而健康。
她们母女站在一起时,就像是一双美丽的姐妹花。
这也是梅子夫人最引为自傲的,多年来仔细的保护,饮食的节制,使她的身材保持着十五年前一样苗条动人。
再加上专程从法国运来的华贵化妆品,几乎已没人能猜得出她的年纪。
墙壁上挂着的瑞士自鸣钟,短针正指在"9"字上面。
现在正是赌场里最热闹的时候。
梅子夫人一向喜欢这种奢华的热闹,喜欢穿着各式夜礼服的西方高贵男女们,在她的面前含笑为礼。
她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贫贱的出身,忘记了那肮脏下流的东京贫民区,忘记了她那另一半黄种人的血统。
只可惜黄种人的钱还是和白种人同样好,所以这地方还是不能不让黄种人进来。
何况她也知道,这地方真正的后台老板,也是黄种人。
黑豹正是个标准的黄种人。
他额角开阔,颧骨高耸,漆黑的眼睛长而上挑,具备了大蒙古民族的特征。
他身上穿着件深色的纺绸长衫,手里的钥匙叮当作响。
他进来的时候,正九点十三分。
梅子夫人看见他走进来的,她两条经过仔细修饰的柳眉,立刻微微皱了起来。
多年来的经验,使得她往往一眼就能辨出别人的身份。
她看得出进来的这个人绝不是个上流人。
世上若是还有什么能令她觉得比黄种人更讨厌的,那就是一个黄种的下流人。
她看不起这个人,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但她却也不能不承认,这个黄种的下流人远比很多西方上流人更有男人的吸引力。
她只希望她的女儿不要注意这个人,只希望这个人不是来闯祸的。
只可惜她两点希望都落空了。
露丝正在用眼角偷偷的瞟着这个人,这个人的确是来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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