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这种人,本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而变得如此潦倒憔悴的。
他一向将自己的声名和家世,看得比世上任何事都重。
连家世代豪富,产业更多,一个人无论怎么样挥霍,也很难在短短两年中将这亿万家业败光的。
何况,连城壁自己也是个交游极广、极能干的人,他怎么会穷得连"无垢山庄"都卖给了别人?
这世上又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那么大的胆子,敢买下无垢山庄来?
就算真的有人买了下来,这无垢山庄又怎么会变成萧十-郎的?
想到这里,风四娘身上的冷汗,已湿透了衣裳。
但她还是不敢确定。
她还是想不通连城壁怎么会知道逍遥侯的秘密?怎么能接替逍遥侯的地位?
现在她只知道,萧十一郎确实已变成了江湖中的众矢之的。
沈壁君确实已心甘情愿地重新投入了连城壁的怀抱。
这些本都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现在偏偏全都已发生了。
风四娘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己这想法告诉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的预感也许并没有错。
明日之约,真正可怕的人,也许的确不是在请帖上具名的那七个人,而是连城壁。
连城壁的“袖中剑”,她是亲眼看见过的,连“小公子”那么厉害的人,都毫无抵抗之力,立刻就死在他的剑下。
这两年来,他很可能又练成更可怕的武功。
以他的武功,再加上那七个人中随便任何两个,萧十一郎都必死无疑。
风四娘一定要叫萧十一郎分外小心提防。
可是她现在还不忍惊醒他,这些日子来,他实在太累,太疲倦,睡眠对他实在太重要。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很久,她决心要让他先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明天那一战,很可能就是决定他生死存亡的一战。
他一定要有充足的精神和体力去对付,团为他只有一个人,这世上几乎已没有任何别的人能帮助他。
就连风四娘都不能,因为她根本没这种力量。
夜色更深,更黑暗。
风四娘的全身都已坐得发麻,却还不敢动。
她只有专心去思索,她希望专心的思索,能使得她保持消醒。她想到那七个人中,很可能只有花如玉一个人是连城壁的手下。
另外那六个人,也许只不过是受了他的骗,为了贪图那根本不存在的宝藏,才来对付萧十一郎的。
她若能当面揭穿这件阴谋,他们也许就会反戈相向,来对付花如玉了。
想到这里,风四娘心里的负担才总算减轻了。
接着她又想到很多事。”现在他们想必已知道冰冰的来历了,冰冰想必也已落入他们手里。”
于是风四娘又不禁奇怪自己。
那天若不是她一定要萧十一郎陪她到面摊子上喝酒,若不是因为她对冰冰那么冷淡,冰冰也许就不会一个人回去了。
她想到冰冰,又想到沈壁君。
沈壁君的确是个可怜又可爱的女人,她实在太温柔,太痴情。
也许就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一直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一直都在受人摆布。
所以她这一生,已注定了要遭受那么多折磨和不幸。
冰冰呢?
冰冰更可怜。
她正是花一样的年华,花一般的美丽,可是她的生命却己比鲜花更短促。
也许她们两个人都配不上萧十一郎。
甭十一郎需要的,是一个聪明而坚强,能鼓励他、安慰他、了解他的女人。这世上又有谁能比她自己更了解萧十一朗?
风四娘又不敢想下去了。
萧十一朗的脸,还枕在她手上,她甚至可以听见他心跳的声音。
她不由自主,又想到了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的迷醉和激情,甜蜜和痛苦,都是她终生永远也忘不了的。
可是她却己决心不再提起,她甚至希望萧十一郎能忘记这件事。
这是多么痛苦的抉择!又是多么伟大的牺牲!
风四娘叹了口气,现在她必须要喝点酒,否则就很可能无法支持下去。
刚才斟满的—杯酒,还在她面前。
她拿起酒杯,又放下,放下又举起,她终于将这杯洒喝下去。
这杯酒果然使她振作了些,再喝一杯,也许就能支持到天亮了。
酒壶也就在她面前。
她生拍倒酒的声音,惊醒了萧十一郎,所以她就拿起了酒壶,对着嘴喝。壶中的酒似已不多了。
她不知不觉的,就全部喝了下去,酒的热力,果然使她全身的血液都畅通了些。
她轻轻地,慢慢地,靠到椅背上。
窗外还是一片黑暗,屋子里也是一片黑暗,风吹着窗外的梧桐,轻得就像是情人的呼吸。
萧十一郎的呼吸也很轻,很均匀,仿佛带着种奇妙的节奏。
她凝视着面前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倾听着窗外的风声,和萧十一郎的呼吸。
一种甜蜜面深沉的黑暗,比夜色更浓的黑暗,忽然拥住了她。她忽然睡着了。
黑暗无论多么深沉,光明迟早还是要来的,睡眠无论多么甜蜜,也迟早总有清醒的时候。
风四娘忽然醒来,秋日的艳阳,正照在雪白的窗纸上。
她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她的心突然沉了下去,沉人了脚底,沉入了万丈深渊里。
她的手上已没有人。
枕在她手上沉睡的萧十一郎,已不见了。
“他绝不会就这么样走的。”
风四娘跳起来,想呼喊,想去找,却已发现那讣告般的请帖背面,己多出了几行字,是用筷子蘸着辣椒写出来的宇,很模糊,也很零乱:“我走了。
我一定压麻了你的手,但等你醒来时,手就一定不会再麻的。他们要找的只是我一个人,你不必去,也不能去。
你以后就算不能再见到我,也一定很快就会听到我的消息的。”
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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