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住在个很荒僻的地方。
假如有个人在半夜三更里来敲你的门,但客气的对你说:“我又累又渴又错过了宿头,想在你们这里借宿一宵,讨点水喝。”
那么只要你是个人,你就一定会说:“请进。”
郭大路是个人。
他平时就是个很豪爽﹑很好客的人喝了酒之后就比平时更豪爽,更好客十倍。
现在他喝了酒,而且喝得真不少。
金大帅刚纔走了没多久,他就听到敲门,就抢着出去开门。
敲门的人就客气的对他说:“我又累又渴又错过了宿头,想在这里借宿一宵,讨点水喝。”
郭大路本来当然应该说:“请进。”
可是这两个字他竟偏偏说不出口来。
看见了这个人,他喉咙就好像忽然被塞住了,简直连个字都说不出。
来敲门的是个黑衣人。
这人满身黑衣,黑裤子﹑黑靴子,脸上也蒙着块黑巾,只露出一双乌黑有光的眼睛,身后还背着柄乌躇的长剑。
一柄五尺多长的剑。
门口没有灯。
这人站在那里简直就好像是黑暗的化身。
看见这个人,郭大路的酒意就好像已经清醒了三分。
再看到这人的剑,他酒意就再清醒了三分。
他几乎忍不住要失声叫了出来
“南宫丑”
其实南宫丑究竟是什么样子,他并没有真的看见过。
他看见的是梅汝男。
虽然他的装束打扮,甚至连身上佩的剑都和梅汝男那次和棍子他们在麦老广的烧腊店里出现时,完全一样。
但郭大路却知道他绝不是梅汝男。
那倒并不是因为他比梅汝男更高一点,更瘦一点,究竟是为什么呢?连郭大路自己也不太清楚。
梅汝男穿上黑衣服的时候,仿佛也带着种凌厉逼人的杀气。
这人却没有。
他既没有杀气也没有人气,简直连什么气都没有,你就算踩他脚,他好像也不会有点反应。
但郭大路却可以保证,无论谁都绝不敢去沾他根手指。
他睁子很黑﹑很亮,和普通练武的人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只要他看你一眼,你立刻就会觉得全身不舒服。
他正在看着郭大路。
郭大路只觉得全身不舒服,就好像喝醉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样,手心里流着冷汗,头疼得恨不得拿把刀来将脑袋砍掉。
黑衣人看着他,显然还在等着他的答复。
郭大路却似已忘了答复。
黑衣入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忽然转过身,慢慢的走了。
他走路的样子也很正常,只不过走得特别慢而且每走一步,都要先往前面看一眼才落脚,就好像生怕脚踩空,跌进个很深的水沟里,又好像生怕踩死了地上的蚂蚁。
像他这样子走路,走到明天下午,祇怕也走不到山下去。
郭大路忽然忍不住道:“等等。”
黑衣人头也不回道:“不必等了。”
郭大路道:“为什么?”
黑衣人道:“这里既不便我也不勉强。”
这几句话说完他才走出了两步。
郭大路大笑道:“谁说这里不便?附近八百里内,绝没有比这里更欢迎客人的地方了,你快请进来吧。”
黑衣人还在犹豫着,过了很久才慢慢的转过头。
郭大路又等了很久他才走回门口道:“阁下真请我进去?”
他说话也慢吞吞的,但用的字却很少,别人要用十个字才能说完的话,他最多只用六七个字。
郭大路道:“真的请进。”
黑衣人道:“不后悔?”
郭大路笑着道:“为什么要后悔?阁下莫说只借宿一宵,就算住上二五个月我们也是样欢迎的。”
他的豪气又发作了。
黑衣人道:“谢。”
他终于慢慢的走进院子,眼睛只看着前面的路,别的什么地方都不看。
燕七和王动都在窗户里,看着他两人的神色也显得很惊讶。
黑衣人走到长廊上就停下。
郭大路笑道:“先请进来喝杯酒吧。”
黑衣人道:“不。”
郭大路道:“你从来不喝酒?”
黑衣人道:“有时。”
郭大路道:“什么时候才喝?”
黑衣人道:“杀过人后。”
郭大路怔了怔道:“这么样说来你还是不要喝酒的好。”
后来他自己想想又觉得很好笑。
居然叫人不要喝酒,这倒真是平生第一遭。
黑衣人就站在廊上,不动了。
郭大路道:“后面有客房,你既然不喝酒就请过去吧。”
黑衣人道:“不必。”
郭大路又怔了怔,道:“不必?不必干什么?”
黑衣人道:“不必去客房。”
郭大路道:“你难道就睡在这里?”
黑衣人道:“是。”
他似已懒得再跟郭大路说话,慢慢的闭起了眼睛,倚在廊前的柱子上。
郭大路忍不住道:“你既然要睡在这里,为什么不躺下?”
黑衣人道:“不必。”
郭大路道:“不必躺下?”
黑衣人道:“是。”
郭大路说不出话了,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匹会说话的马一样。
“马不会说话。”
“但只有马才站着睡觉。”
“他是匹马?”
“不是。”
“你看是什么人?”
“南宫丑!”
燕七点点头这次总算同意了郭大路的话。
黑衣人倚在廊下,竟似真的睡着了,他这人本身就像是根柱子,直﹑冷﹑硬没有反应没有感情。
郭大路叹了口气,道:“这人若不是南宫丑,天下就绝不可能再有别的人是南宫丑了。”
王动忽然道:“无论他是马也好,是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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