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而言,叶梅桂该修剪的,不只是枝叶,应该还有身上的刺。
“我去接小皮了。”叶梅桂拿起皮包,走到阳台。
“我陪妳去。”我把电视关掉,也走到阳台。
她犹豫了一下,说:“好吧。”
“不方便吗?”
“不是。”她打开门,然后转头告诉我:“只是不习惯。”
搭电梯下楼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着叶梅桂这句不习惯的意思。
我从未看见她有朋友来找她,也很少听到她的手机响起。
除了上班和带小皮出门外,她很少出门。
当然也许她会在我睡觉后出门,不过那时已经很晚,应该不至于。
这么说起来,她的人和她的生活一样,都很安静。
想到这里时,我转头看着她,试着探索她的眼神。
“你在看什么?”
刚走出楼下大门,她似乎察觉我的视线,于是开口问我。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妳很少出门。”
“没事出门做什么。”叶梅桂的回答很简单。
“可以跟朋友逛逛街、看看电影、唱唱歌啊。”
“我喜欢一个人,也习惯一个人。”
“可是……”
“别忘了,”她打断我的话:“你也是很少出门。”
我心头一震,不禁停下脚步。
叶梅桂说得没错,我跟她一样,都很少出门。
我甚至也跟她一样,喜欢并习惯一个人。
也许我可以找理由说,那是因为我还不熟悉台北的人事物,所以很少出门。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很多人正因为这种不熟悉,才会常出门。
因为所有的人事物都是新鲜的,值得常出门去发掘与感受。
我突然想起,即使在我熟悉的台南,我依然很少出门。
“怎么了?”
叶梅桂也停下脚步,站在我前方两公尺处,转过身面对着我。
“妳会寂寞吗?”我问。
在街灯的照射下,我看到她的眼神开始有了水色。
就像一阵春雨过后,玫瑰开始娇媚地绽放。
“寂寞一直是我最亲近的朋友。我不会去找它,但它总会来找我。”
“是吗?”
“嗯。我想了很多方法来忘记它,但它一直没有把我忘记。”
我望着嘴角挂着微笑的叶梅桂,竟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如果它不见了,只是因为它躲起来,而不是因为它离去。”我问她:“妳也有这样的感觉吧?”
“没错。”叶梅桂笑了笑。
“在山上的人,往往不知道山的形状。”
叶梅桂仰起头,看着夜空,似乎有所感触:“只有在山外面的人,才能看清楚山的模样。”
“什么意思?”
“很简单。”她转过头看着我,往后退开了三步,笑着说:“你站在一座山上,我站在另一座山上。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山长什么样子,却不清楚自己所站的山是什么模样。”
叶梅桂说得没错,从我的眼中,我可以很清楚看到和听到她的寂寞。
虽然我知道我应该也是个寂寞的人,但并不清楚自己寂寞的样子。
也不知道自己的哪些动作和语言,会让人联想到寂寞。
换言之,我看不到自己所站的这座山的外观,只知道自己站在山上。
但叶梅桂那座山的模样与颜色,却尽收眼底。
而在叶梅桂的眼里,又何尝不是如此。
“小皮应该等很久了,我们快走吧。”
说完后,叶梅桂便转过身,继续往前。
“嗯。”
我加快了脚步,与她并肩。
“我的山一定比妳高。”
“但我的山却比你漂亮呀。”
我们没停下脚步,只是彼此交换一下笑容。
“夜玫瑰”〈7。3〉Byjht。小皮全身的毛被剪得差不多,样子完全变了。
如果不是牠的眼神,和牠对我们猛摇尾巴和吠叫,我一定认不出来。
牵牠回去的路上,牠似乎变得害羞与腼腆,总是回避着我们的目光。
想抬腿尿尿时,举起的脚也没以前高,甚至还会发抖。
“小皮看到牠的毛被剃光,一定很自卑。”我对叶梅桂说。
“才不会。牠只是不习惯而已。”
“那妳刚剪完头发时,会不习惯上厕所吗?”
“你少无聊。”叶梅桂瞪了我一眼。
当我还想说些什么时,她的手机正好响起。
叶梅桂停下脚步,把小皮交给我。
“喂。”她说。
“叶小姐吗?我是……”
虽然我走到她左手边五公尺左右的地方,并且背对着她,但在夜晚寂静的巷子里,仍然隐约可以听到她手机中传来的男子声音。
“我等你的电话很久了。”叶梅桂淡淡地回答。
我被她这句话吸引住,不自觉地转过身,想听听她们要说些什么。
“真的吗?”男子的声音很兴奋,还笑了几声。
“如果你不打来,我怎能告诉你千万别再打来呢?”
“……”男子似乎被这句话吓到,并没有回话。
“不要再打来了。Bye-Bye。”她挂上电话。
“我们刚刚说到哪里?”叶梅桂问我。
“没什么。我们只是同时认同小皮不习惯牠的毛被剃光而已。”
我不敢跟她说她刚骂我无聊,因为叶梅桂挂断电话的动作,让我联想到武侠电影中,侠客挥剑杀敌后收剑回鞘的姿势。
“你别紧张。”叶梅桂呵呵笑了几声:“那小子我并不认识。他大概是我同事的朋友,前两天到我公司来,看到了我,偷偷跟我同事要了我的电话,说是要请我吃饭。”
“那妳为什么跟他说:我等你的电话很久了呢?”
“这样讲没错呀,既然知道这小子会打电话来,当然愈快了断愈好。”
听她小子小子的叫,不禁想到第一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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